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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_嗷飞飞【完结】(40)

  月台被她逗笑,侧身躲避,去拍星展的手。

  “你倒说得好听,也不知道方才是谁,哭湿了我两条手帕。”

  星展一把抽走月台手绢,跑出几步又回头做个鬼脸。

  “月台!元日喜乐!”

  说完便闪身跑开,余下清脆响亮的嗓音回荡。流光溢彩的宫灯之下,似乎一切都是明亮美好的。

  月台笑着摇摇头,片刻后,笑意又渐渐淡了。

  她对着无人偏殿,也轻声说了句:“元日喜乐。”

  新年的喜庆氛围很快被春寒冻结。正月里两场大雪,压垮云城城郊许多百姓的房屋。

  天寒地冻时无处居住,这是要命的大事。

  此事由郁贺报上来,在孟长盈授意下,各级闻讯而动。建屋施药放粥,也只能尽量保证少冻死些人。

  最冷的化雪那日,孟长盈乘马车出城,亲自监督城郊赈灾一事。

  日光只带着稀薄热度,丝毫抵不上刮骨北风,更别说化雪寒气的冷意似利箭,直往骨头缝里插。

  民曹起部动工修缮了大半房屋,让百姓夜里好歹有个遮风挡雨之所。

  修缮一事一直都在继续,民曹施药施粥人手不够,拉了不少崔绍军中兵士顶上来。

  可即便如此,人手还是不够。

  孟长盈走在化雪后的泥泞道路上,锦缎鞋面沾上污泥。厚实毛氅拖在地上,白绒绒的毛边也变得脏污。

  月台看得直皱眉,她怕孟长盈湿了鞋袜沾染凉气,再生一场病。

  胡狗儿更是恨不得趴在地上,叫孟长盈直接在他身上踩过去,干干净净地才好。

  可这话他一点也不敢说。

  一行人有带刀宿卫随行,百姓不敢围观,就连看也只敢低着头悄悄去瞅贵人的模样。

  他们有的端着热汤药,猴急吞下肚,烫了一嘴火泡。

  有的抱着热粥,警惕环视四周,才勾着头珍惜地一口口抿下热粥。

  还有的几个人挤在黑黢黢的破屋角落,粗衣烂衫一层层裹在身上,像是无家可归的乞儿。

  孟长盈一个个扫过去,目光冷而沉,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星展,又是皱眉又是叹气。

  还亲手扶起来一个瘦弱不堪的小女孩,想给她些钱财金银。可一看到周围那些聚集过来的眼睛,她又把手收回去了。

  在这样的地方,给她关照恐怕才是害了她。

  “主子,他们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也太可怜了!”

  放那小女孩离开后,星展忍不住地小声抱怨。

  孟长盈停在脚步,声音冷清如玉石:“方侍郎,你作何回答?”

  前面正在带路的起部侍郎身体一僵,转过身来,似有不服地辩解道。

  “娘娘,这些百姓都是附近坞堡宗主的私家属民。征收租调皆是坞堡主的一家之事,民曹不得干预啊。”

  “他们只为坞堡主做事,坞堡主却不管他们死活。也是娘娘心善,不然一场雪灾过去,城郊定是尸横遍野。”

  说到这些,起部侍郎也有怨念。

  太祖定下的宗主制在当年战事频发之时,为北朝拉拢了大批有私兵私粮的坞堡主。

  可如今几十年过去,坞堡主麾下动辄几百上千人,都属于私

  民。私民既不向朝廷缴纳赋税,也不参与租调傜役,只归宿于坞堡主管理。

  坞堡宗主就如同北朝治下的小朝廷,自成一家。

  宗主就是土皇帝,私民如同奴隶。没有户籍没有工钱,耕地织布做工所有的产出都归宗主所有。

  宗主肥得流油,却吝啬给予私民任何好处。

  奴隶死了不要紧,还有奴隶生的小奴隶。

  人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宗主过得舒舒服服,国库却紧巴巴。

  这么多年,左民曹和度支曹上下,谁不是一个钱掰成两半花,没少被各部同僚暗地里骂抠门。

  孟长盈连连推行均田、平俸制,才让国库稍稍宽裕。可今年定下的北关长城一事,又是花钱的大头。

  可此时民曹部还得给宗主擦屁股,拨款赈灾。赈的还是从不缴纳赋税的宗主私民,谁能不恼?

  孟长盈不语,一行人气氛冷寂。

  北风呼啸刮过,孟长盈额前碎发飞舞,几乎睁不开眼。

  冷到抽气的声音在四处间歇响起,百姓都慌忙去找遮蔽物躲起来挡风。

  施粥兵卫也侧过身,按住头上风帽,拉紧皮袍。

  可孟长盈却在这样的大风中,解下身上皮毛大氅,迎着寒风微微闭眼。

  冷风迅速吹凉她的身体,雪白面庞蒙上一层红。

  月台急得去夺孟长盈手中大氅,心焦道:“主子,你这是做什么呀!”

  孟长盈嘴唇紧抿,冷风吹倒她的长睫,吹红她半阖的眼睛,隐约晶莹。

  “月台,人生百年,过得太慢了。”

  她冷然嗓音里带着外人察觉不出的抖,可月台却骤然心酸。

  “主子,你……”

  月台难以说出要她珍重,要她振作,要她坚强的话,这本就是孟长盈一直在做的事情。

  乱世凶年,众生皆苦。

  可没有谁的肩膀是生来就要担天下的。

  拨乱反正不是易事,耗的是精神血气。

  孟长盈是个最悲悯心软的人,却要直视世间所有苦难困厄。

  月台知道,若非国仇家恨加身,若非不得已,孟长盈不会走到这一步。

  想到这,月台心中竟诡异地冒出一股子庆幸。

  若非如此,孟长盈或许也不会活到今日。

  常岚撑不下去了。

  主子却不得不撑下去。

  月台站在孟长盈面前,却无能为力,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脸上的笑比哭还苦涩。

  “主子,穿上毛氅吧。”

  她声音轻地近乎请求。

  星展站在一旁,无措地去看胡狗儿。

  胡狗儿默默地站到风口,撑开身上披风,去挡这要命的北风。

  第35章 糊涂狗咬狗的把戏,我最爱看。……

  孟长盈有所察觉。她睁开眼,看见围拢在她身边尽力为他挡风的三人,紧抿的唇线稍稍放松。

  只吹了一会风,她面色已苍白如纸,颊上被风刮出的殷红像是纸上朱砂。

  “且放心,还不到我死的时候。”

  孟长盈嗓音哑得厉害,才说一句话,便止不住地咳嗽起来。月台赶紧帮她顺气,星展端来热汤,却被孟长盈推开。

  她摇摇头,望着远处破败墙垣下的私民,声音沙哑,“朝中那些硬钉子,是时候拔除了。”

  回程路上,崔绍来接。高头大马上,他一身利落官袍,绛紫披风迎风翻滚。腰间轻吕剑镶着耀眼宝石,一路不少姑娘爷们都偷眼来看。

  姿态风流,颇为自在。

  星展与他并肩骑马,察觉到周边若有若无的视线。她面上无语,有种想给崔绍一脚的冲动。

  “你这人真有意思,日日都像只开屏孔雀,我是真没见过比你爱显摆的公子哥!”

  崔绍手持缰绳,随手掸了掸衣襟,潇洒一笑:“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待你垂垂老矣,本公子就是你苍白回忆中最鲜亮的身影,到时你还要多谢我。”

  星展毫不客气地给他一马鞭,故意呕了一声,“谢什么谢!你可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崔绍正侧身躲避时,后方轿辇垂下的厚厚帘子被挑开,月台露出半张脸,扬声招呼他们:“别闹了。元承过来,主子有事寻你。”

  一听这话,崔绍立时正色,打马转头,上了轿辇。

  轿中生着炭火,比外面暖和许多。崔绍边解披风,边笑着打趣:“孟姐姐寻我,总不会是要给星展做主吧?”

  “星展可不是会吃亏的性子,”孟长盈手中端着热茶,轻咳两声,抬目道:“且说正事。万俟枭征发傜役一事,想法子让他同漠朔九部据有的坞堡对上,叫他征不到人最好。”

  崔绍知晓孟长盈今日行程,这会儿眼珠一转,已经想明白她的用意。

  “妙啊!狗咬狗的把戏,我最爱看。”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塵尾扇,没摇起来,只在掌中把玩,眼中神思闪烁,“尤其可那昆日,借着咱们的势成了九部之首,得了便宜还敢不认账,去讨胡人的好,那就让他两头不讨好!”

  孟长盈淡淡“嗯”了一声:“说得不错。听闻崔大人这些时日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崔绍闻言抬眸,心中一暖,又嘻嘻一笑,往马车上一靠:“孟姐姐莫担忧,家父身体无碍。南雍局势有变,雍帝又病倒了,这回恐怕没两年活头了。”

  这消息孟长盈也知晓。她摇摇头,评价了句:“死得太早,也不好。”

  南雍局势之乱,比之北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雍帝是开国之帝,虽说年岁渐老,但到底还能稳住局势。若他真早早猝然逝去,恐怕南雍立刻就要大乱,必然影响天下大局。

  最重要的是,这于孟长盈的计划极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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