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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_嗷飞飞【完结】(78)

  胡狗儿仍旧横刀立于车辕,身躯笔直,一张白惨惨的脸上,最惹人注意的竟是下巴上那道被冷风吹红的疤。

  静默拉长,直到一只净白的手从后面落在他肩上。

  胡狗儿立即回过头,侧身让开,一张白如冷玉的脸露出来。

  孟长盈身着最简单的布衣,踏下马车。万俟望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她腰间随着动作而晃动的白玉双卯佩。

  那是除了如意云头长命锁之外,孟长盈身上唯一的饰物。

  万俟望翻身下马,丢了长弓,朝孟长盈飞奔而去。玄金披风在身后翻滚如浓云,风中飒飒作响。

  他身后的护卫军一时没反应过来,再上前时,万俟望已只身奔入郁贺兵阵,刀剑无眼。

  “住手!”

  随着声音落下的是一缕微卷黑发。

  若是孟长盈这一声再晚些,万俟望就要血溅当场。

  可他赤红的眼睛只死死焊在孟长盈身上,刀锋几乎逼上脖颈,他竟不曾侧目。

  像个疯子。

  孟长盈静静站在原地,看万俟望自刀兵列阵中奔来,一刻不停地拥住她,用的力道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里。

  他垂首埋在她发间,潮湿温热地呼吸像是一阵沉重的风,打在她颈窝。

  那双紧抱着她的手竟在细微颤抖。

  孟长盈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

  许久,万俟望才缓慢地松开手,一滴水痕消失在孟长如瀑青丝中。

  他眼下青黑一片,下巴有了胡渣,发冠也松了,落下些散乱发丝,瞧着有些狼狈。

  孟长盈道:“你不该来。”

  万俟望看进她那双无悲无喜的冷淡双眸,忽而笑了,环视四周对准他的刀剑。

  他问:“你要在此处杀了我吗?”

  孟长盈眨了下眼睛,摇头。

  万俟望低头扯了扯嘴角,笑意自嘲,眼尾鲜红欲滴,像是眼底爬满的血丝要张牙舞爪地伸张出来。

  “自然不能杀。我若死了,谁来演这一出鹬蚌相争的好戏。”

  孟长盈很平静,平静到几乎漠然。

  “你都知道了。”

  万俟望惨笑一声,浓黑睫毛耷拉着,只透出几点暗色眸光。

  “到如今这一步,我若还浑然不知,那你岂不是白教我这么些年。”

  孟长盈点了下头,似是在认可他的话。

  片刻后,复又抬眸,看人的眼神空灵清微,几乎不像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那你何必要来?”她顿了下,“还是说,你是来杀我的?”

  万俟望的唇无声动了动,涩然到几乎开不了口。

  他的手垂下来,好半晌,才抬起来,轻轻碰了下她腰间的白玉双卯,四色丝绦穗子晃动如五彩水波。

  “……我怎么会杀你。”

  声音压得又低又轻,像是叹息,又像是一声咽在喉咙里的呜咽。

  孟长盈别开脸,目光落在黑沉泛波的淮江江面,“北关已乱,你该回去主持大局了。”

  “你还真是,把人利用得彻底,无一丝留情。”

  万俟望收回的手握成拳,嗓音哑得不像样。

  “我只是你的一枚棋子,是条咬钩的蠢鱼,同万俟枭没什么两样,对吗?”

  他掀起眼帘,乌沉沉的眸光连绵而沉重。

  或许他自己都说不清,他是在恨、在怨、还是在祈求。

  就算是骗,也留给他一丝余地吧。

  可孟长盈是清净无垢的冰心玉壶,是遥遥俯视人情的冰冷月亮。她是个对自己都无情的人。

  孟长盈只是抬手擦去他濡湿长睫上的湿意,平和嗓音吐出来的字眼如冰刃,不带任何感情地刺进滚烫心窝。

  “不要这么软弱,小七。”

  “……软弱?”

  这个词像一道鞭子狠狠抽在心脏上,胸口那乍起的酸胀疼痛迅猛如激电,几乎让万俟望疼弯了腰。

  原来他只能像个不合格的学子,得到一句软弱的评价。

  孟长盈从前像一场雾蒙蒙的大雪,神秘又冰冷。此时却像从雪地里刺出的一道凌冽剑光,锐利而无情。

  万俟望终于知道,这是怎样凉薄的一个女人。

  不,应该说,她也怀着一腔热血。

  只是这热血与他毫不相干。

  “政权斗争如剑客过招,宝剑一旦出鞘,便再也没有收回的余地。”

  孟长盈面上浮现出一个轻浅温和的笑。这是今天她对他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她轻声道:“别再无所顾忌地展露你的软肋,这不是一个帝王该做的。”

  “啪嗒——”

  几滴雨点忽地砸下。

  在万俟望麻木的情绪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已经拉起大氅,挡在孟长盈头上,挡去落下的雨滴。

  对上她沉静如水的眼眸,万俟望手臂微僵,半晌,嗤笑一声:“瞧,我从来就不是个好学生。”

  孟长盈不做声,转过身,胡狗儿已为她撑起一把油纸伞。

  她踏出一步,从万俟望撩起的玄金大氅下走到油纸伞下。万俟望眼神紧跟着她,瞧见她肩上多了两滴水渍。

  惊雷轰隆,噼里啪啦响声乍起,雨水愈急。

  孟长盈侧过脸,留下最后一句话。

  “从今往后,再无北朝孟太后。”

  万俟望听懂了,她是在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密集雨点重重砸在他面上,叫人几乎难以睁开眼。喧闹的雨中世界里,他冷沉沙哑的嗓音几乎被暴雨淹没。

  “留下,好不好……”

  说出口万俟望自己都觉得可笑,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撼动孟长盈的选择,好自不量力。

  孟长盈背影微微一

  顿,但很快,她步步向前,一次也没有回头。

  江面上船队已就位,孟长盈部下开始渡江,最后追来的崔绍留在岸边警戒。

  滂沱大雨,护卫军和他的主人一样沉默地淋着,只有马儿在不耐地甩头喷气。

  残阳如血,半江瑟瑟半江红。

  眼前一切在雨幕中看不真切,朦胧扭曲,像是一场冰冷怪诞的噩梦。

  大雨如注,江面水波狂乱。淮河南岸,有车队静静立在雨中等候。

  那会是谁?

  万俟望眯了眯眼,将已经拉扯撕裂成碎片的神思强行合拢,很快思考出了答案。

  那是褚巍,褚庭山。

  被北朔国史大案牵连又逃出的褚家独子,南雍百战百胜的威武将军,更是孟长盈青梅竹马的嫡亲表哥。

  从一开始,这就是孟长盈计划的结局。

  她从未想过留在北朔,留在他身边。

  他不是她的归处。

  褚巍才是和她同仇敌忾、并肩作战的同路人。

  雨水浇得万俟望双眼酸痛,鸦黑长睫歪倒遮住视线,他仍遥遥望着江面船队,直到船队成功过江。

  宽阔大江的对岸,在瓢泼雨幕中看不真切。

  他睁着眼,看到什么都看不见,才转过身,僵硬地翻身上马。

  雨中一路疾驰,在夜色中奔入皇宫。无数惊恐目光中,他勒马于长信宫门前。

  浑身湿冷雨水将衣袍变成沉重无比,他一步步缓缓走近紫微殿,最终却只停在门口没有进去。

  殿中燃着星点烛火,熟悉的淡淡草药清苦味道浅浅浮动,所有的布局摆设都还是孟长盈离去之前的样子。

  摆在窗前的摇椅、书案上放开的书册、摆好的残棋、单独落在棋奁壶外的一枚黑子……

  只是空荡荡的大殿里,没有那道清瘦身影。

  万俟望安静地站了许久,脚下滴滴答答积了一圈水。

  德福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太后,薨。”

  “即日起,长信宫封闭宫门。”

  “擅入者,死。”

  万俟望声音沉沉,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让人油然而生一股畏惧。

  “是。”德福深深低头,恭敬应声。

  万俟望转身踏入狂风暴雨之中,脊背挺直宽阔,却蕴着无边孤寂。

  “陛下,万俟枭领北关军连破河东五城,往西北方向去了!”

  战报来得急,万俟望一身湿淋淋的衣裳进了御书房,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调河西四郡、关中三州兵马,围堵合击叛军!”

  “杀万俟枭者,得万户侯!”

  战事将将处理完,刚换了衣裳,德福又一幅欲言又止的神色。

  “陛下,崔大人在殿外跪着,说是为崔……公子负荆请罪。”

  崔绍已随孟长盈南去,不再是北朔的羽林中郎将,又不好直呼其名,只能唤一声公子。

  “负荆……请罪?”

  万俟望一头微卷长发披着,发尾滴下水珠,耳畔绿珠却暗沉无光,整个人像是从江河里爬上来的静魅鬼怪,俊美却带着瘆人寒意。

  北朔分裂,时局动荡,多数漠朔旧贵随万俟枭叛乱,战火四起。

  崔家乃是世家大族,崔岳更是三朝元老、汉臣之首,此时万万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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