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燕呵呵几声,又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后,挂了电话。
万朵捏着手机,捂着胸口,一阵后怕。幸亏昨晚舍友分糕点的时候她看了几眼,要不然还真应付不了吴玉燕。
窗外雪景还和刚刚一样,可万朵已经没了赏雪的兴致。阳台上有点冷,她兴致缺缺地站了一会儿,打算回去。
刚一转身,蓦然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
万朵一怔,僵在原地。
原来这个阳台贯通卧室和客厅。
客厅里,程寅躺在沙发上,正透过玻璃推拉门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他面容端肃,目光极深。看不出他什么时候睡的,也看不出他什么时候醒的,更看不出他看了她多久。
像是很久,很久。
万朵身上套着宽大的睡衣,睡裤太松,她往上提了提裤腰,样子有些滑稽。
程寅依然看着她,不辨情绪。
万朵被看得不自在,心脏也砰砰直跳。
“我是不是,”她心虚问:“说错什么了?”
程寅掀开身上的薄毯,从沙发上坐起来,双手随意搓了下脸,没说话。
万朵提着裤子走进客厅,有些手足无措,低低地唤了句:“程寅——”
程寅拍了拍旁边沙发,示意她坐下。
万朵听话坐下。
“你都知道什么?”他扭头看她,嗓音有些沙哑,好看的眼睛里俱是血丝。
万朵看得心脏一紧,莫名有些心疼。
“我和吴女士的事,你都知道了?”他再问。
万朵点点头,又摇摇头。
程寅微微皱眉,不解,以目光询问。
“我就是听赟哥哥说了一些,不算都。”知道了。
程寅回过头,双手拄着膝盖,沉默不语。
万朵看着,愈发觉得是不是自己说漏了什么。刚想解释,他忽然偏头看她。
“刚刚表现很好。”他揉揉她的脑袋,夸赞。
万朵长舒一口气,心回到肚子里。
“你以后还会跟吴女士接触,你对她,就保持和以前不认识我的时候一样,不要顶撞她,也不要想着替我出气。”
万朵咬着唇,为难:“怎么可能嘛?我都已经认识你了。”
程寅无奈看她,极轻地叹了口气。
所以才不告诉她有关他和吴女士的事。小姑娘心无城府,容易被人一眼看穿。刚刚那段通话,前面都很好,最后那句,语气太生硬。
自十一一别,他和万朵三月未见。对于刚刚确定关系的热恋男女来说,太不正常。原以为只要来了南城,做些表面功夫足矣,现在再看,还要小心应对。
想到这,他起身,问万朵:“新年第一天,想去哪儿玩?”
“嗯?”万朵按住心中小小的雀跃,他要带她去玩?
“要不要去昆曲博物馆?”
万朵立刻摇头,“前几天和同学刚去过。”给他的手帕就是在那儿买的文创产品。
“那想去哪儿?”
万朵一时想不出。
程寅看出来了。
“任何想去的地方,国内国外都可以,”他一层一层叠着堆在旁边的薄毯,“可以叫上你的同学们一起,就当作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叫同学一起?
万朵一怔,脱口而出:“你不去吗?”
程寅把叠好的薄毯放到沙发扶手边,看向她:“我没时间,下午有会,明后天也排了工作。不过你放心,衣食住行我会全部安排好,你只管去玩。”
原来是这样。
万朵小脸垮下来。
胸腔里扑腾的小麻雀也顿时栽倒,死翘翘。
“考虑一下,早餐结束前告诉我。”他最后说。
早餐是程寅打电话让人送上来的,挺丰盛的粤式早茶。
豉汁排骨、金钱肚、水晶虾饺、鱼片粥,样样都带肉,万朵却吃的没什么滋味。
“想好了吗?”程寅先吃完,放下筷子,提醒:“你的新年礼物?”
万朵迟疑着,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程寅看得好笑,却不说话。
万朵的视线最后落到装肠粉的盘子里,程寅的目光也随之看过去。
细长的盘子,肠粉被她吃掉了,只剩下被她挑出的几根青菜,摆出一个简陋的箭头形状,箭尖的方向,正对准他。
第27章 别开灯别开灯
程寅先是惊讶,后是好笑。
忍着笑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去动物园……”后面没出口的半句,是想他陪着。
程寅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她刚睡醒的脸蛋儿,乱蓬蓬却显可爱的头发,一双墨眸盛满笑意。
他起身,往书房走去,“我换件衣服,十分钟后出门。”
万朵在他身后问:“你不要补眠吗?”
“不用。”
睡了三个小时,足够了。
万朵却神思恍惚,一直到了动物园,都觉得不太真实。程寅,这个商业大佬,竟然陪她来到动物园。
冬天,又是雪后,天气潮湿阴冷。虽是假日,动物园里人却不多。
一进动物园,万朵就直奔两栖爬行动物馆。
程寅跟在她后面,被拉着一起看体型庞大的陆乌、花里胡哨的毒蛇,还有又小又丑的箭毒蛙。
更多的时候是看她。
搞不懂一个爱昆曲的女孩子,怎么会喜欢看这些稀奇古怪的动物。
万朵也搞不懂他,怎么有那么多处理不完的工作,以及打不完的电话。
不过万朵还是玩得很开心,走出动物园的时候,真诚道谢:“谢谢你陪我来。”
“不用谢,”程寅也故作真诚说:“你不也给我科普了陆龟和海龟的区别?”
万朵:“……”
“我小时候养过乌龟,研究过,所以知道,”她背着小包,侧过身子,仰脸问他:“你呢,小时候养过什么?”
程寅轻咳了一声,没答,抬手看了眼腕表,离晚上的会议还有段时间,问:“一会儿还想去哪儿玩?”
冬天天短,今天又阴冷,还不到五点,已然暮色四合,倦鸟归巢。
万朵摇摇头。他太忙了,去哪儿玩都不会尽兴,还不如放他回去工作。
“累了,回去吧。”她说。
程寅点头,“先吃饭,然后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庞郁她们喊我晚上去吃自助餐,还在等我。”
为了陪她,他把下午的会议推迟到了晚上,陪了她整整一下午,五个小时,可以了。不该贪心。
程寅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什么,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原本他打算先送万朵回学校,但万朵的《牡丹亭》落在了殷赟家里,两人决定先回去取书。
回去的路上和来时完全不同,万朵看着窗外,一路沉默。
昏暗的车厢里,能感觉到程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好一阵子,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上到电梯里,程寅咳了两声,说他明天要赶回北城,这个房子密码是殷赟生日,如果她再遇到类似昨天赶不上宵禁的事,可以到这儿来住。
万朵点头应了。
心里却想,该是用不上的。
除了他,也不会和别人那么晚出去。
开了门,万朵没再换鞋,等在门口。程寅进房间,拿了书出来,换鞋的时候被万朵阻止。
“你一会儿还要开会,让司机送我就行了。”她说着,伸手,朝他要书。
程寅撑着鞋柜,犹豫了一下,没递出。
万朵往前一步,主动去拿被他按在掌下的书,碰到他的手指,冰凉的,没有温度。
昨天他的手也凉,但没这么凉,像浸过了冷水。
万朵奇怪,仔细去看他的脸色,他却低下头,继续换鞋,“我送你到楼下。”
“真的不用,”万朵拉住他:“再送也一样,总要分开。”
程寅顿住,沉默了一瞬,把书递给她,淡声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万朵点点头,轻声道了再见,捧着书,转身离开。
门在身后合拢。
下了电梯,司机还等在原地。十分钟后,车子便驶出小区,万朵一动不动看着窗外,鲜花店、便利店、小吃店……一道道街景在眼前后退。
又想起程寅,总觉得他有点儿不对劲。像他这样总是独自一人来去,生病了也无人问津。
窗外晃过药店的红十字灯牌,一道念头闪进万朵脑海。
记得妈妈说过,四肢冰凉,可能是高烧寒颤期的症状。
万朵心脏骤然一缩,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终于意识到是哪儿不对劲。
“师傅,麻烦您前面调下头,”她急声说:“开回去。”
二十分钟后,万朵重新回到殷赟家,敲门没反应,就用殷赟生日开了密码锁。
屋子里没开灯,借着窗外路灯往客厅里一看,就看到了沙发上躺着的程寅。身高腿长的,几乎占了整个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