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车先后汇入车流,朝不同方向驶去。
眼泪早已模糊视线,被她抬手抹掉。
不期而遇,已是奖赏。
人不该贪心。
回酒店的路上,雪一直没停。车里暖意融融,还有他身上的木质调香气。
这是他的车,勿庸置疑。
万朵默坐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微信上的红色数字,已经跳到了200多。
置顶的一条,来自程寅。
是一张照片,时间是两个多小时前。
照片像是随手拍的高速公路,车子堵了一排,最前面的隐在风雪里。
前方不远处,绿色的高速路牌指示着前方二十公里就是北城市区。
图片下面,还有一句话。
CY:北城,下雪了。
第59章 冬至这一夜还真是漫长
到酒店时,刚好赶上同事们散场。喝了酒的师兄师姐们兴致更加高涨,见到万朵,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把她拉去了旁边的KTV。
简陋的包厢,一盘水果两盘瓜子,音响差劲,沙发凹陷。万朵嗓子说不出话,也唱不了歌,靠刷微博打发时间。
季明珠的微博有更新,九宫格。
金碧辉煌的酒店,丰盛的酒水,衣装华丽的社会精英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季明珠一身金色低胸性感晚礼,挽着同样华服的程寅。
他本来个子就高,站直后身体更加修长挺拔,为方便季明珠左手臂微曲,腕上的黑蓝色腕表和檀香手串十分显眼。
微博下面的评论巨多,清一色在赞二人相配,似乎只有像季明珠这样优秀的人,才配与程寅并肩。
万朵关了手机,只觉得包厢闷得不行,急需出去透口气。
一脚踏出包厢,就看见程寅的司机站在门口。
她一愣,忍着嗓子疼说:“您还没走?”
“程总让我在这儿等您,说结束了接您回家。”
万朵想说我今晚住这,没等开口,司机又说:“程总说,不管多晚,务必接您回家住。”
万朵猜得出原因。
新婚、异地,来了北城不住家里,让别人怎么想?
她默默叹了口气,不再浪费嗓子。
回包厢拿了包,又去酒店房间拿了行李,跟着司机一起回到车旁。
雪还没停,貌似要下一整晚。
司机绕去后备箱放行李,让万朵先上车。
她打开车门,车内灯亮的一霎,惊讶地发现后座还坐着一个人。
听到声音,程寅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万朵手一顿,怔了两秒,才抬腿坐进去。
昏黄的灯光下,他英俊的眉眼俱是倦意,似乎很累。她动了动嘴,还没说话,他已经猜到。
“酒会没结束,我提早出来的。”一整晚,他频频走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直觉一向很准,实在放心不下,干脆过来找她。
前面,司机开门上车,风雪之气吹淡了车内暖意。
万朵点点头,什么都没问。
夜里11点,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呼呼的风声卷着雪狂舞。
程寅轻咳了一声,转过脸问她,“来北城怎么没告诉我?”
要是别的事,她会告诉他。
但她是来比赛的。
怕成绩不好。
怕他知道,她很差劲。
万朵沉默着,突然发觉,嗓子坏了也有好处。
程寅果然换了提问方式。
“是来演出?”
万朵点头,算是。
“是以为我不在,就没告诉我?”
她又点头,这也是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问题。”他黑眸凝视着她,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万朵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沐光楼下时,如果我没能看到你,”他缓慢的问出,像是想了许久,斟酌了许久,“你会来找我吗?”
万朵没法点头,看着他,一直看着,被施了诅咒一般。
眼眶酸胀的厉害。
程寅似已经知道了答案,拉过她的手,极轻的叹息一声,“那我们就错过了。”
没有责备,也没有遗憾,只是一声叹息。
若有似无的,万朵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忽然觉得自己干了件坏事,对不起他。
她眨了下眼睛,眼泪就要落下来。程寅拉过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分开这么久,不想我吗?”
当然想。
很想很想。
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到他的高级礼服上。万朵发现了,抬手去擦,被他捉住,握进掌心。
一定发生了什么。
程寅不想逼问,只希望……
“不论什么事,如果需要我,一定要告诉我。”
万朵再次点头,乖巧地窝在他怀里。
路上时间很长,她的手被他握着,渐渐出了汗。她抽出手掌,在身上抹了两下,又放回去。
程寅想笑,但忍住了。偏过头,唇角微微扬起,手掌重新握紧。
万朵忽然再次抽出手去,然后摊开他的掌心,按开顶灯,仔细研究着。
他的掌心有一道疤,拇指大小,在手背同样的位置也有,是惯穿伤。
因为是很久以前的伤,疤不明显,不仔细都看不出来,在此之前,没人看出来过。
她抬头,以眼神寻问。
他却突然让司机停靠路边,然后抽出手,指着外面问她:“想吃糖葫芦吗?”
顺着他的手指,万朵转头看去。便利店门口的糖葫芦架子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糖葫芦。
她点头。
以为他会给她买回来,没想到他下了车,走到另外一边开了车门,把她也拉了下去。
雪已经有半尺厚,踩上去软软的。
她一脚踏进寒风里,冷得打了个哆嗦,三两步跑进了便利店。
最终,万朵挑了一根花式糖葫芦——
一根竹签串了山楂,黑枣、橘子和草莓,裹了晶莹剔透的糖浆,像串了一串形状颜色各异的水晶。
付完钱一出来,车不见了。
万朵举着糖葫芦,扭头看后面的程寅,有点懵。
程寅笑着,朝不远的高楼一指:“那儿就是我们家,我们走回去。”
我们家……
万朵咬着糖葫芦,甜甜地品着这三个字。
路灯下,一朵朵雪花被染成暗黄色,飞舞、盘旋、下落。
北城的雪,很漂亮。
一根糖葫芦还没吃完,家就到了。
程寅在市区的家,和在南城的平层差不多大,只是布局更加精巧,装潢也更加高雅,可见设计当时是用了心的。
程寅带着还在啃最后一颗糖葫芦的万朵参观了一圈,把她往主卧卫生间带。
中间穿过衣帽间。
衣帽间靠墙是两排大衣柜,程寅的衣物只占了一半空间,剩下的一半闲置着。
中间是珠宝柜,摆满了腕表。
放在最显眼位置的,是他创业后买的第一块奢侈腕表。
万朵看了一眼,又一眼。
全黑的表盘表带,白金的轮廓和指针,设计简约,又不失高雅。
好看。
“想要?”他笑问。
万朵脸颊微热,但还是点了点头。
曾跟他讨要过这块表,被他以表现不好拒绝。
“那得看你……”程寅顿了一下,把临到嘴边的“今晚”咽了下去,说:“怎么表现。”
万朵抬眼,用沙哑的气音艰难又认真问他:“我表现不好吗?”
程寅:“……”
竟一时语塞。
怪他,不该把“今晚”两字省略。
他拿过她手里光秃秃的糖葫芦竹签,扔进垃圾桶,又揉了揉她脑袋,淡声说:“先洗澡吧。”
他转身出去拿司机放在门口的行李箱。回来时,发现万朵站在浴室洗手池前,正对着手里的红色波点发圈出神。
水放着,白雾蒸腾。
她光着脚,衬衫扣子解到胸口,雪白的一片。
程寅目光晃了晃,抬手蹭了下鼻尖,移开视线。
“你落在西山的,”他解释说:“徐姨收拾房间找到了,给我了。”
说完也没看她,把她的行李箱放到衣帽间墙边,转身出去,想了想,又帮她关上了门。
看他出去,万朵才把发圈放回原位——镜架上,他的剃须刀旁边。
当然知道这是她的。
还是她彩排无聊时亲手做的。
只是没想到,他会保管到现在。
躺在浴缸里的时候,万朵都觉得这一天玄之又玄。
早上,还在遗憾见不到程寅,晚上,不仅见到了人,还回到了有他在的家里。
甚至能想象,洗完澡之后,在这间卧室里将会发生什么。
光是想想,就够心跳乱一阵子的了。
只是没想到,更玄幻的事情在后面。
泡得全身都热了的时候,程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