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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鹤持斧来_莫问名【完结】(66)

  “进京城后,他就不是沈鲤追,而是总司使崔玉节,万不可叫错。”吕鹤迟提醒妹妹,也提醒自己。

  行至御街才算稍好一些,车夫便快马加鞭,到达府门。

  高英娥正翘首以盼,见车驾停住便上前接下崔玉节,又忍不住往后面的马车看,直到看见两位姑娘,难掩喜色地迎上去。

  “吕鹤迟吕大夫,吕遂愿吕小妹,老身可有认错?”接着一手拽了一个,“老身是府中都管,叫我高嬷就行,来来来跟我走!”

  吕鹤迟一脑袋疑问地经过崔玉节身边,他却只是笑。

  光从外面看,就已经知道崔府阔大,真的走进去,又是另一番天地。

  碧瓦朱檐之间亭台楼宇错落,雕梁画栋,万千气象,雄丽堂皇不亚于清江王府,廊接廊,院穿院,而这还是前“宝宅”只余一半的地产。

  从正门、前院至中院、后院,高嬷带她们走一路,讲一路,直到在照心院停下:“这里就是吕姑娘的住处,”穿过垂花门与游廊,来到另一处听山院,“吕小妹可住在此处。”

  “我跟阿姐住在一起就行!”吕遂愿从未与吕鹤迟分开过,此刻紧紧地抱着阿姐手臂,高大个子缩在她身后,“我不跟阿姐分开……!”

  吕鹤迟也说:“高嬷,我们姐妹来给总司使做随行医女,按雇契所定,住处一间厢房足矣。实在不用这么精致的院子。”

  不但一人一处,连女使都站在院中等候。

  高嬷拍了下手:“老身知道呀,咱们府中,随行医女就住这里啊!”

  几日前收到崔玉节来信,请高嬷收拾出两间独立院落,再拨几名适合的女使,有吕氏姐妹要来常住。高英娥一看那“吕鹤迟”的鹤字,立刻就想到那莫名出现在少主人衣箱里的头巾来。

  医女,鹤迟,定是那头巾的主人!

  在高英娥心里,时常会忘记崔玉节已经是宦官。她只觉得他同其他年轻男子一样,这个年纪也应该有心爱之人,并渴望与之修成正果。

  他第一次带女眷住进家门,再结合之前看到头巾时那惊慌,这女子在他心中必定不一般。

  “照心院旁边就是少主人时常养伤的药庐,也需姑娘时常照看着。”高英娥一本正经且满面忧愁地说,“你也知道,少主人惯常有伤,药庐里总要常备着内外伤的药呢。两位姑娘看看还缺什么,都跟老身说!”

  吕鹤迟正要推脱,崔玉节出现在门外:“怎么,是还缺了什么?”

  “不不不,不缺……不是缺什么……!”吕鹤迟解释。

  “院子小吗?换个大些的?”

  “不必,这已经够大了!”

  “人手不够?”

  “够了!”

  “那就好。”

  崔玉节施施然走了。

  吕鹤迟后知后觉,这声东击西的伎俩为何如此熟悉?本想再找他言说,可他正要沐浴更衣进宫面圣,也就只好暂时作罢。

  入夜时,吕遂愿抱着铺盖与枕头来找吕鹤迟:“阿姐……屋子太大了,我不敢睡。”身边没有吕鹤迟,一整个院落里只有她和几个女使,吕遂愿眼睛都不敢闭。

  说来奇怪,她俩在荒郊野外时,也曾在破败茅屋里过夜,山风哭嚎都不曾害怕,怎么到了屋檐下反而不行了呢?

  姐妹俩便如同往常一般,挤在一张卧榻上睡觉,但谁都睡不着。

  “阿姐……我见识少,京城大官家里找医女,也不是都住这样的院子吧……?”

  “不是。”

  “那总司使为啥……啊难不成是因为剿水匪时靠阿姐留下的消息立功了?”

  “……也不是吧。”

  两人都陷入沉默。只要人不傻,就该知道无论沈鲤追还是崔玉节对吕氏姐妹的照拂都超出了该有的范畴。

  “他喜欢阿姐吧……”

  “不可乱说。”

  若是寻常男子,吕遂愿大约还会辩驳几句再评头论足一番“能否配得上我阿姐”。但崔玉节实在不是寻常人,她好怕阿姐再一次被绑走,或者莫名其妙地因为他而丧了命。

  可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吕鹤迟轻声问:“你觉得……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吕遂愿立刻翻身对她说:“阿姐!他……”想到现在外面是有女使的,她压低了声音,“他是宦官啊!”

  “我知道。”

  “阿姐……你该不会也——”

  话未说完,被吕鹤迟轻声打断:“我和他之间,不是那样的缘分。”

  而是名符其实互为凶兆的孽缘。

  吕鹤迟转身面对妹妹:“愿儿,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若有一天不必跟着阿姐东奔西走了,你想做什么?”

  吕遂愿“嗯”了半天:“我还没想好……”

  吕遂愿长得高大又天生神力,幼时遭受过不少白眼与口水,还有说她是阿娘跟妖怪生的。

  可是吕遂愿不自卑。

  因为从遇见她阿姐的第一天起,吕鹤迟就从未让她觉得女子生得孔武有力是件坏事。

  她吃得多,吕鹤迟说:“我妹子吃得香,阿姐也能多吃些!”

  她一下子捏碎碗筷,吕鹤迟赞上一句:“若我有愿儿一半的力气,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她脚码太大、身量长得太快,衣裳鞋子总得换新的,平白多花了好多钱,吕鹤迟也要夸奖:“愿儿非凡人,老天给你这副身体,定有大作为!”

  所以即便知道在世人眼中,自己是个“嫁不出去的粗莽野丫头”,吕遂愿也永远快乐。

  她爱舞刀弄枪,也爱簪花女红,爱热闹新鲜,爱一切没见过的好玩的。她想一辈子跟着阿姐走来走去。

  后来她看见小小的、想养家的张蛮女,看见险些被杀的砂蓝,看见出生入死的煞罗枝,滑蒙,看见不被允许出门、却两次遭遇杀机的越容。

  世人皆有苦衷,唯女子苦衷之后还有百般不得已,能选的路那么少。

  所以她这一身力气,该有什么用处?

  “那阿姐你想要干啥?”

  吕鹤迟也“嗯”半天:“也没想好。”

  两人脸对脸嘻嘻哈哈的,吕遂愿困了,闭上眼睛睡去。

  听着妹妹均匀的呼吸声,吕鹤迟的思绪飘飘忽忽。越过屋檐,翻过墙壁,穿过街市,回到那个曾经的宅院里。

  她好像看见哭泣的阿娘,凝望着父亲应该来的方向,说:“是阿娘的错……”

  大概是因为她又翻看闲书被发现了?女红练得不好被嬷嬷告状了?

  吕鹤迟仿佛回到十几年前,那些个日复一日的夜晚。

  阿娘转过头来问她,“你怨恨阿娘吗?”

  她想说:“不,当然不啊。我怎么会怨恨阿娘呢?是父亲的错啊!”

  可她不知为何说不出话。

  阿娘于是哭着说:“我知道了,你怨恨我……”

  胸口憋得喘不过气,吕鹤迟天微亮就醒来了。

  她听见院中有说话声,于是披上外衫走到门口,听出来是高英娥,有些急切的同女使交待什么。打开窗,能看到年迈妇人在强行镇定中流露出一丝不安和焦躁。

  这表情似曾相识。

  吕鹤迟干脆开门问道:“高嬷,发生何事?”

  高英娥眉头微皱,似乎犹豫该不该说。

  “他……总司使出什么事了吗?”

  “姑娘为何这样问?”

  吕鹤迟走过去,“上一次,左符也是这个样子。”

  高英娥目光微动。

  “少主人怕是要遭大难了。”

  直卫司总司使崔玉节假传瑞兆,欺君罔上,天子大怒。杖八十,入台狱监禁,再审待决。

  第56章

  崔玉节下狱是突然变故,需上下戒备,吕氏姐妹才刚入府就碰上这等大事,高嬷本想让女使等吕鹤迟醒了再同她言说,莫要徒增惊慌。现在见人起了,两人干脆就掌了灯,去主厅里叙话。“左司使呢?”“也被扣下了。”“朝中还有什么人与他交好,能说得上话的?”“淮王已经在御丹房外面求见天子,天子不见。其他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他在安江助越都知事剿灭匪寨,难道不算功劳一件?无论如何也不该杖八十啊!”高英娥一声轻叹:“天子之怒,哪有功过可算。”她虽是厨娘出身,识不得几个大字,可这么多年来看着崔玉节在御前与朝堂上进退回转,多少也学会揣摩一二。没能带回“乞儿仙”已经令天子失望,崔玉节还扣下道正司上报的瑞兆,胡编乱造欺君,更有传言称“总司使因私欲枉杀‘乞儿仙’,就地掩埋”。区区水贼之功,在仙君天子心中能抵不过“乞儿仙”一句“长生永世仙人皇”。单一个欺君之罪,就足够崔玉节死上三遍了。从方才直卫司传出的消息才知,为平天子震怒,又想彻底按下崔玉节,知卫王因西南之事被猜疑而滞留京城,李栾便以“卫王殿下挚诚忠贞,耿直刚正,言行绝无虚妄”为由,恳请天子派卫王调查崔玉节杀“乞儿仙”之事真相。当崔玉节与吕鹤迟仍在回京路上时,卫王就已经快马加鞭赶往安江了。昨日进宫,天子就没打算让他再回来。可如今,除了等,崔府上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崔府分东西两苑,东苑主宅,西苑则设有操练场与武卫吏舍,除了宫里当值之人,一部分直卫司武卫就住在崔府。此刻正严防戒备守着府宅,以防生变。整个宅邸里没有第二人能为他四处转圜,就仿佛他随时准备孤身离去,无需留下更多牵挂。望着逐渐亮起的天色,高英娥说:“有很多次都是这样,老身一边等宫中的消息,一边等天亮,等少主人回来。我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吕遂愿随后也醒了,来找她阿姐,高英娥干脆亲自下厨做汤饼,三人一同吃早饭。一碗热气腾腾梅花形状的汤饼,光闻味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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