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答话,他勾起唇,自嘲地作出让步:“算了。”
“实在不想的话,等一会弄好了我给你送到隔壁。”
他没有那么深的执念,只是想让她好好吃顿饭。
可不知怎么,听见他的话,温书棠心口却猛地一缩。
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弯印,她磕磕巴巴地小声否认:“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最终还是留下来了。
锅里咕嘟冒出气泡,食物的香气盈满整个木屋。
“土豆还没完全软,还要再焖五分钟。”
放下玻璃盖,周嘉让走回她这边。
颀长身影笼在眼前,他拿着两枚剥了壳的热鸡蛋:“用这个敷下眼睛,应该会好受很多。”
温书棠点点头,刚要伸手,就听到他叫自己闭眼。
他动作很轻,温温烫烫的触感自眼皮上漾开,不适的肿胀逐渐消散。
过了好一会,周嘉让才直起身:“好啦,去吃饭吧。”
棕色的四方木桌,两人面对面相坐。
这顿饭吃得尤为安静,他们俩很有默契地都没再提起之前发生的事。
周嘉让没怎么动筷子,目光定定放在她身上。
看她低着头,腮颊微鼓,像仓鼠一样格外专心地吞咽咀嚼,漆黑眼眸中透出笑意:“好吃吗?”
长睫被氤出些许水汽,温书棠捧着粥,捏着勺子说了声嗯,想了想,又认真地开口回答:“好吃。”
而且,这个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往后那几天,恩和断断续续一直在下雪。
天气不佳,附近的景点和商铺也都处于歇业状态,他们大多时间都只能闷在民宿里。
好在四周风景不错,未被工业化玷染的村庄,保留着最原始淳朴的面貌,银霜遮盖,满目纯白。
每天坐在窗边,发发呆,看看雪,或者沏一壶热茶,在壁炉旁读书,倒也比节奏繁忙的大城市更加惬意。
午后难得出了太阳,冯楚怡刚追完一本小说,正无聊空虚得很,问温书棠要不要出去堆雪人。
在沙发上窝了大半天,四肢都囚得发酸,温书棠捏捏肩膀,朝外面看了眼:“好呀。”
说是堆雪人,其实也就是随便用手握了几个小雪团。
院子里恰好有一片空地,温书棠心血来潮想在上面画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蹲下,手腕就被人扯住。
懵懵转过头,周嘉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见她领口敞着,棉服里是一件薄薄的卫衣,脖子上也空空荡荡,他略有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感冒不是还没好吗。”
温书棠眨了眨眼,无端感到心虚,轻声辩驳:“不冷。”
周嘉让没听进去,只给她撂下四个字:“在这等我。”
他转身朝民宿里面走,不到半分钟又折返而出,手里多了一条红色格子围巾,还有一副厚实的毛绒手套。
“伸手。”
他态度比平时强硬。
唇向内抿了抿,温书棠乖乖伸出手。
掌心里都是融化的雪水,细腻的皮肤被冰得微微泛红。
眼梢收拢,周嘉让皱着眉,拿出纸巾帮她一点点擦干净,戴好手套后,又向前半步给她缠上围巾。
间距骤然缩短,胸腔下的心跳无意识加速,温书棠头埋得很低,不自然地找话题:“你怎么会有这些。”
周嘉让没答,修长分明的指节把多出的那截围巾整理好,又往上扯扯衣领:“好了。”
“去玩吧。”
温书棠慢吞吞地说哦。
冯楚怡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眼睛里满是粉红色泡泡,也没心情继续玩雪,挽着她胳膊说悄悄话:“棠棠姐,他真的好贴心哦,居然专门准备了围巾手套。”
“你们俩真的好般配啊。”
这段时间,她有意无意说了好多这种暗示的话,温书棠简直怀疑,她是不是被周嘉让收买了。
“楚怡。”她鼓着腮帮打断,“你不要再乱说了。”
在恩和的最后一天,民宿老板在集市上买到了新鲜的牛肉,邀请他们一起过去涮火锅。
冬天最适合吃这种热气腾腾的东西。
几个人围着圆桌坐下,周嘉让在温书棠右边,另一侧则是民宿的老板娘。
老板娘是南方人,大学时选的又是外语专业,和温书棠有着一见如故的亲切感,拉着她聊了好多家常。
周嘉让没打扰她们,只是默默把烫熟的菜和肉放到她碗中,偶尔会帮她擦一下不小心溅在手上的红油。
吃到后半段的时候,老板娘起身去洗水果,温书棠主动跟过去帮忙。
调好水温,她把葡萄从袋子里拎出来,一颗一颗正仔细洗着,老板娘忽然在身旁问:“那个小伙子是喜欢你吧。”
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温书棠没控制好力度,不小心将其中一颗葡萄从藤蔓上揪了下来。
愣了愣,她拿在手上不知该怎么处理,脑袋一热,干脆放进嘴巴里吃了。
酸的。
秀气的眉稍稍拧了拧。
老板娘把切好的橙子装进果盘,将她这一连串反应尽收眼底:“这几天你每次出门散步,他都远远在后面跟着,别提多放心不下了。”
“你都没发现吧?”
水流仍哗哗淌着,温书棠却缓缓地停了动作。
像是看穿了一切,老板娘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年轻人啊,不要太执拗,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更应该听从自己的内心。”
“爱情不是做生意,不能斤斤计较太多,世界那么大,相遇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互相喜欢更是难上加难。”
“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不要轻易错过那个对的人。”
温书棠没说话,表情一点一点敛了下去。
那晚结束后,因为前夜通宵追剧,冯楚怡眼睛困得睁不开,早早就回房间睡下了。
帮老板他们收拾好厨房,温书棠独自坐在壁炉边,手臂环抱在膝盖上,对着跳动的火苗出神。
“想什么呢。”周嘉让用相同的姿势在她身侧坐下,“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温书棠心思很重地摇头:“不太困。”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串色泽漂亮的糖葫芦:“要吃吗?”
眼睛噌一下睁大,温书棠意外地拔高语调:“你做的?”
周嘉让嗯了声:“晚饭时不是剩了些水果,刚好拿来消耗掉。”
温书棠还没缓过神来,阔着眸低声喃喃:“你还会做这个啊……”
他扬眉轻笑:“不难。”
没由得的,温书棠想到那天他给自己做的那顿饭。
记得高中时,他是不太会下厨的,他们俩在一起也是外卖居多。
而现在——
瞧着手中这串糖葫芦,糖衣反着亮晶晶的光,眼眶莫名酿出几分酸涩,她偏过头,清亮亮的眼看向他。
“周嘉让。”
攫上她的视线,他问他怎么了。
四目相对,火光映亮他的眼眸,如同一块擦拭透彻的镜面,分外清明地倒映着她的面孔。
“你这些年——”言语停顿片刻,温书棠空咽了下,“过得还好吗?”
第75章 定位 “可不可以只喜欢我。”……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挺阔的脊背一瞬有些僵硬。
轰然几簇小火花炸开,壁炉中爆出噼啪声响,某些情绪也在无声燃烧着。
试图对抗冬的凛冽,碾出烈火燎原的炽热,最终却消融在这杳然的沉默里。
别开眼,唇畔挑出轻松的笑,周嘉让摁着拇指骨节,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挺好的。”
说完,他才偏头重新看向她,睫毛被镀上层暖光,带一点试探的意味:“你呢?”
温书棠眨了眨眼,唇角弧度很僵,嗓音轻飘飘的,像浮在半空的小羽毛。
“我也挺好的。”
气氛就此沉寂下来。
夜风肆虐,无情拍打在玻璃窗上,雪雾弥漫,似碎玉般纷纷扬扬。
被火烘烤着,那层糖衣慢慢开始融化,落在地上,凝成一个淡黄的小圆点。
定定望着那处,视线略有涣散,捏着竹签的手不断收紧,温书棠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咕哝着说了句。
“骗人。”
像在否定他之前的回答。
可她又何尝不是说谎话的胆小鬼。
就这样彼此无言地坐了好久,温书棠慢吞吞吃完那串糖葫芦,周嘉让递来纸巾,问她味道好不好。
擦着指腹上不小心沾到的糖渍,她答得有点生硬:“酸。”
“酸?”周嘉让疑惑地皱眉。
温书棠模样很倔地看着他,加重语气强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