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因为期盈曾告诉过他,像小怜这样从未对人敞开神识的少年人,极有可能本能地设有防备,如果楚离想要平安探入他的神识,不仅需要在神识的层面上保持警惕,更要对他的身体进行必要的控制。
毕竟,哪怕是一个沉睡的人,也可能会因为梦魇之故,而做出一些危险的肢体动作,伤及自己或是旁人。
做完这一切,楚离缓缓吸入一口空气,凝出一缕神识,借着俯身与他额头相触的方式,将之探入他的神识所在。
几乎是一瞬间,温暖的感觉便不复存在。
漫天风雪从她面前呼啸而过,楚离本能地抱住自己,待到眼前重归平静之时,才定睛望向四周。
她想过很多次,一个十七岁少年的神识里,会是什么样子。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里冰天雪地,几乎看不到一株草木,而天幕上是浓烈到几乎能刺伤双眼的紫霞。
又或者,那是紫色的异火在天际燃烧翻腾。
这样的天空,她似乎曾在梦里见过。
安神丹果然有效,预想中来自神识深处的防备目前并不存在。
这里没有山岭,而风雪又已平息,所见唯有一望无际的雪野,而她完全可以迈步去往任何地方。
可是空气中的寒意却是一丝不苟,脚下雪层更是毫不客气地将她的脚踝冻得通红。
还好,她只在这里停留三炷香的时间,冻不死人的。
楚离这么告诉自己,徐徐在雪地里踏出脚印,双手不断互相搓动,还俯首对着手中呵气。
下一回再冒险之前,她得好好问问期盈,怎么在少年的神识里给自己加上冬衣。
眼前皆是白茫茫一片,以至于楚离偶然看到雪地里膨起的一团白色时,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走到近处,她听到白团子里冒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啼叫。
楚离警惕地俯身查看,那团白色便倏地展开蜷缩的身体,露出一对金色眼瞳。
雪狼崽?
她好像也在梦里见过这个。
小雪狼对她似乎又好奇又畏惧,虽然仰着尖尖的吻部打量她,但却始终没有靠近她一步。
“搞什么嘛,连个人影都没有,就只有一只狼崽。”楚离总觉得这趟神识探险跟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像极了合欢宗藏书阁里的那些书,看书名一本比一本猎奇,可是其中的内容大多却十分正经严肃。
然而才发出这声感慨,一旁的小雪狼却飞扑撞进她怀里,直把她措手不及地撞翻在雪地里。
小雪狼方才的矜持如同是某种伪装,它热切地在楚离的怀里蹭来蹭去,还用粗糙却湿热的舌头对着她的颈间舔来舔去。
楚离被它闹得毫无招架之力,忍不住在地上左右打滚,想要躲避它的嬉闹,“我好怕痒,求你放过我吧。”
她的视线却骤然被一道影子遮住。
当楚离擦干笑出的眼泪,仔细看去时,原先逗弄她的小白团子已经不见了。
那分明是一头健硕的成年雪狼,颈部毛发长而茂密,正用一双冰冷的金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仿佛她是它的某种猎物。
而当她压低视线向下望去,却看到雪狼下腹部,正垂下一道蓬勃而骇人的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楚离:你不是属鸭的吗?
姬无雁:我属狗也不可能属鸭啊!
楚离:给我变回去,现在,马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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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报复
那分明不是狼尾。
雪狼通体雪白, 即便局部会呈现出些微棕色与灰色的条纹,但却绝不可能是那样的暗红色。
楚离不需要熟悉一头狼也能立时反应过来,她视线中的那道影子是什么。
在浓密的雪色狼毛掩映下, 那种深暗的颜色让她联想到流出体外的血,虽然没有完全直立,却已称得上是足够危险的凶器。
这头雄性成年雪狼明明没有用利齿咬住她, 也没有用利爪扣住她, 可它只是这般伫立在楚离的视野中, 便好像一片凝满霜雪之色的雾霭沉甸甸压下, 其间隐现的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
在这样的威压之下,楚离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进入少年的神识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象过自己可能会遇到的威胁。
恶劣天气, 凶兽追逐, 甚至于是弥漫空中的瘴气或是毒素。
可像这样有针对的威胁,却完全不在她的预期范围内。
被一头雄性成年雪狼盯上,当然是一件可怕之事,然而令她的惧意达到巅峰的, 是它身下这一处呼之欲出的威胁。
楚离一只手向身旁探去,贴着雪层的指腹被冻到发麻, 而她的目光仍定在狼瞳上。
她能感到自己的指尖向雪层中深入, 寒冷在敏感的指尖与痛意无甚分别, 可再痛, 也比她全神贯注于雪狼的一举一动要好。
而她在少年神识中构筑出的这具身体试图翻转, 没有人会在面对这样的威胁时, 还能保持基本的冷静。
楚离想要逃跑。
可是她并不明白, 安神丹的效用明明能够持续三炷香, 而她尚未听到自己先前设下的警报, 这说明时候未到。
依照期盈的说法,她理当不会在这个时候,在少年的神识里受到任何实质伤害。
除非,单是这么一颗安神丹,还不足以压制住小怜神识中的所有危险。
可一个不过十七岁的少年,早就将自身作为炉鼎献给她,她一向以为他只是固执又喜欢闹别捏,却怎会在心底藏着这般不为人知的一面?
如果神识中的设防当真不受本人所控,而是潜意识在作祟,那么,她又要怎么才能让他愿意敞开心扉?
一丝绝望的情绪像某种带毒的藤蔓,从楚离的心底徐徐上行,想要攀住她现有的意识。
而此时,雪狼垂下吻部,湿润的黑鼻子朝她的颈间呼气,那是与冰天雪地截然不同的热息。
它仿佛是想在她身上确定什么,又仿佛是从她身上寻找着什么。
楚离不知道它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将脑袋拼命转向一侧,避开那两道慑目的金色瞳光,同时努力压住心底惶然,思索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在不激怒这头雪狼的前提下,平安离开少年的神识。
她施术在远处炸开一小块雪层,想要转移雪狼的注意。
然而它对此根本就置若罔闻,只一门心思地凝视着眼前的猎物,两道白雾般的鼻息缓缓倾吐,几乎遮盖住她的半边视野。
楚离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它是要吃了她吗?
或者,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吃了她?
不待她细想下去,楚离却感到那只狼鼻子抵上她的脖颈,旋即又向下滑过她的锁骨之间,极有耐心地推开她中衣的交领,最后落在她的胸口处。
倘若楚离方才还有半分怀疑雪狼的意图,那么现在,答案离她最糟糕的设想又逼近了一步。
在她的认知里,狼不像猫科动物,并没有玩弄猎物的恶劣作风,而雪狼作为少年神识中危险的存在,但凡它想要了结她,方才便可以在她的颈间咬下一口,迅速而果断地将她的这一缕神识驱逐出去。
于她而言,那也不失为一种脱离困境的办法。
唯一的问题是,她既然选择以身体形态在少年的神识中探索,那么当雪狼咬上她的脖颈,她的这缕神识便会像真正的躯体一样,将剧烈的痛苦传递给她本人。
即便是在梦境那种虚幻的地方,楚离也不想遭受痛苦。
可她更不想在梦中被野兽羞辱。
这头雪狼正在舔舐她胸口微微凹陷之处,粗糙的舌头反复留下属于它的痕迹,这种感觉自然不会让她觉得痛苦,但更不可能让她觉得舒服。
她很快便无法忍受这种行为,转回视线瞪着它。
雪狼微微抬起脑袋,分明是察觉到了她视线中的不快,一双金色的眼瞳却难以看出情绪。
但它只是愣了片刻,旋即又俯首,继续用吻部去推楚离胸口的衣襟。
狼的吻部毕竟不如鸟喙精准锐利,在拉扯衣服这件事上,并不算灵活。
期间,它一度烦躁地抬起脑袋,晃动脖子上的长毛,甩开无数细小霜雪,接着提起一只脚掌,犹豫着在她的身体上方比划了一下。
那只狼爪比楚离的手还要大,她愕然盯着它的动作,忽然不知自己哪来的胆量,居然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警告它,“你若敢用你的爪子碰我一下,我定要扒了你这一身皮毛,做一件上好的大衣御寒保暖。”
她说话时,因为躺在雪地里,能毫不费力地看到自己的胸口因激动而起伏。
雪狼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楚离本是因为怒意而激动,但在它眼里,猎物激动的缘由却似乎被误解了。
它先是收回狼爪,示威般在她身边的雪地里刨出一个坑,接着低下脑袋,用狼鼻子精准无误地拱了拱她心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