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跃鲤看不清具体,只能看到荡漾的空间。就像盛夏烈日下,滚烫的地面上方那种蒸腾的热浪。
而这一股热浪,似乎有种魔力,引诱她伸手去触碰。
她右手伸到一半,左手将右手扯回来。
好奇会害死猫。
此时,凌无咎猛地抬起头。
昏暗中,他露出棱角分明的脸,面色惨白,唇角残留的一抹血迹,像极了传说中受伤的吸血鬼。
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他瞳孔微微扩大,闪过一丝错愕,眼尾泛起一道红晕。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三天。
“不疼。”
凌无咎突然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心口疼吗?”
江跃鲤直接无视了他的逞强,解读到了最真实的信息。
她边说边快速翻找储物袋,“我先给你找些止疼药。”
上次查阅时,恰好看到了止疼药,用法还颇为简单,她很快就从储物袋中找出。
“我看看。”江跃鲤说着便倾身上前,手指轻轻触上凌无咎心口前,那团扭曲的空间。
指尖触碰的瞬间,凌无咎陡然抬头,那双黑沉的眼眸骤然收缩。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一挥,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江跃鲤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向后飞去,如同断线的风筝。
耳边风声呼啸,她的大脑只空白一瞬,立刻运转体内灵力,试图稳住身形。
可是没了。
不知为何,她的灵力一丝不剩!
殿内空旷,四壁遥远,可转眼间她就已经飞过了大半距离。
“要撞上了……”这个念头刚闪过,一种奇异的平静忽然涌上心头。
她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这样也好,说不定这一撞,就可以回家了。
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她闭上眼睛,等待着预料中的剧痛。
即将撞上墙壁的瞬间,预想中的撞击,以及疼痛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灼热的气息,突然从身后席卷而来。
江跃鲤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拉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凌无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他的动作快得根本看不清。
他一手稳稳扶住她的肩膀,一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护在怀中。
那灼人的体温,烫得她后背发麻。
“砰——”
两人重重撞上墙壁,声响在殿内回荡。
凌无咎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力。
在他们身后,坚硬的石墙轰然碎裂,碎石簌簌落下,尘烟滚滚。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江跃鲤惊魂未定,头发微乱,心跳得很厉害,她紧紧握住横在腰间的小臂。凌无咎下颌靠在她耳边,呼吸急促,胸膛不断起伏。
两人缓缓落地时,江跃鲤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低头一看,看到自己胸前滴了几滴血。
原来,胸大的话,是真的可以接到鼻血的。
冒出这么一个荒唐想法后,人便晕了过去。
在彻底陷入昏迷前,她最后感受到的是,凌无咎逐渐收紧的双臂。
她想提醒一下,刚刚没撞死,现在快要被他勒死了。
可还未出声,黑暗便吞噬了她的意识。
-
江跃鲤再次醒来,最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软的触感。
作为喜欢躺床上休闲度日的人,这种柔软的,蓬松的感觉,深得她心。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绣着暗纹的锦缎床幔,阳光自窗口投入,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接着,她察觉到一股熟悉的苦涩味道,萦绕在口中,甚至渗进了舌根。
她微微皱起眉头,眸光一转。
这才发现身旁的背影。
凌无咎背对着她,坐在床沿,一身玄色长袍,衬得他的背影格外挺拔。他微微侧首,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晨光中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不像魔头,倒像是一个矜贵公子。
他坐姿慵懒地靠着床柱,似乎摆弄着什么。
江跃鲤有些好奇,往前凑了凑,想看清凌无咎到底在做什么。
当她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时,眼睛一瞬瞪大,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这个人对血真的有什么变态的嗜好,他竟然用血浇灌那盆红果!
他的左手腕上,赫然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腕,缓缓流下,滴落在盆栽的土壤里。
那株蔫头耷脑的红果盆栽,又变回了精神灼烁的状态。
江跃鲤表情痛苦,下意识捂住自己的手腕。
她都有些幻痛了。
凌无咎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腕,确保每一寸土壤,都能被鲜血浸润。
他的动作优雅,近乎病态,仿佛不是在自残,而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凌无咎转身,笑得朗目疏眉,明眸皓齿。
他这极具欺骗性的容貌,有那么一刻,骗过了江跃鲤。
三观跟着五官跑。她觉得,大佬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可下一刻,他将手腕伸到江跃鲤面前,手腕还在冒着血,一滴滴落在床榻上。
“还要吗?”他轻声问道,语气平静,就像在问要不要再添一碗饭。
他的唇角甚至还噙着真诚的笑意。
江跃鲤陡然回神,震惊极了。
她疯狂地摇头。
随即,她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舌尖残留的苦涩味道,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鲜明,那古怪的气息,几乎占据了她所有感官。
从凌无咎血水浇花那优雅从容的姿态,她联想到,这千年魔头给她喝血的场面,竟然还……
挺唯美的。
啊,她这该死的适应力!
第17章 因为看到你而高兴……
江跃鲤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窗外灌进一缕清风,撩起她额间碎发。
她的反应显然取悦了凌无咎,他低着头,捂着肚子,肩膀微微抖动,发出一连串低低的笑声。
那笑声干净清朗,像春日里叮咚的溪水,却让江跃鲤更加摸不着头脑。
怎么她晕了一次,这人便性情大变了?
江跃鲤问道:“你高兴什么?”
凌无咎道:“因为看到你了。”
这样啊。
江跃鲤顺着他,“嗯”了一声。
在她眼中,他总是这样,说着莫名奇妙的话,做着奇奇怪怪的事。
一次两次的,她还会惊讶,现下则是十分淡定。毕竟他受了很严重的情伤,入了魔。
听说修魔会把脑子修坏,疯癫一点也能够理解。
凌无咎手腕上的伤口太过狰狞,就这么大剌剌地放在眼前,江跃鲤想不注意到都难。
成长在红旗底下、接受过道德教育、打小就是三好学生的她,还是无法放任不管。
终于,她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我给你包扎一下。”
凌无咎闻言抬起头,窗外阳光正好,明亮的光,落在他一侧脸上。
他利落地转了个身,盘腿坐在她面前,新换的玄色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
身上,领口微敞,露出胸前又染了血的绷带,以及微微晃动的红玉吊坠。
他在头上松松挽了一个髻,碎发丝丝缕缕落下,歪着头看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活脱脱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江跃鲤在心中暗暗地想,这人的矛盾感也太重了。
亦正亦邪的。
她低下头,正解着腰间的储物袋,手指忽然一顿。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换了!
原本素蓝色的棉布衣袍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淡粉色的绸缎中衣!
衣料柔软丝滑,袖口还绣着精致的缠枝花纹,轻轻一动,便泛着粼粼的光。
这衣裳一眼便惊艳了她,还十分合身。
她有些吃惊,抬头看向凌无咎。
怎么回事?
难道他给她换衣服了?!
凌无咎正盘腿坐在江跃鲤面前,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包扎伤口。
见她突然盯着自己不动,他还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江跃鲤有些感慨。
整个魔宫,连一只母蚊子都没有,竟然会有女子衣裳!
不过,作为门派大师兄的他,曾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若是那人的衣物,倒也说得通。
她眼眸微微颤动,长睫低垂。
糟糕。
她好像,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剧情中,她该不会是奇奇怪怪的路人女配吧。
什么“恨不得把心掏给你”的白光……
江跃鲤满脸郁卒。现在这条咸鱼,想把她所有的鱼刺都甩出来,然后全部插到这个人脑壳上,看下能不能通过针灸,把他脑子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