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刻,她萧玉如才真正大彻大悟。过去的十几年,她活得,真是一塌糊涂!!恐怕若再不醒悟,从生到死,都会被郑氏母女利用榨干!
若不是萧袭月,她不会醒悟这般早。从那时开始,她才开始真正的用客观的眼神去看四姐萧袭月。她们同为庶女,她比她的处境还要艰难万倍!可是萧袭月走出了自己的希望,可她,却一直用错误的方法,在钻仇恨的牛角尖,想要通过打压别人,来保持自己的地位。结果到最后,没有好结局。
尽管她知道如此,可她还是继续了这份恨!恨施景蟠,恨施蔷蔷,恨宣平侯府那一家子对她不好、嫌弃她的人!没办法,她便是这个性子了。若让她不恨,不报复,不钻牛角尖,她实在做不到!
四姐从平津回来,她早就想去看看。毕竟将军府里爹爹已经不将她当做女儿般对待,见面也疏远得很。她突然很想见见萧袭月,看看她,究竟变化做了什么模样?
她知道,萧袭月一定在平津过得很好,因为平津王那般爱护她,定然不会让她受苦的。一边想起自己的处境心酸,一边看见她的安好而向往。虽然谈不上祝福,甚至心底还想着若是她能坐上这个位置,该多好,但,此时她心底已经没了那种让人心底难受的嫉妒,只有一派平和、泰然。
那天,四姐对她说了许多话,语重心长,都是为她好的,她听得出来。委婉地让她放下仇恨,好好生活。她说,人要往前看,才能过得好。可是,她做不到!她忘不了恨,不报复施景蟠,她誓不为人!
而后,没过多久报复施家的机会终于来了!看着施景蟠狼狈的游街,满身泔水臭气,她这是无比的畅快!她萧玉如这辈子过得一塌糊涂,声名狼藉,到哪里都招人嫌、被人说闲话,是彻底毁了。而毁掉这一切的,除了那些利用她、将她们母女当踏脚石的人,还有,她自己……
该报的仇,也都报了,她萧玉如已无甚牵挂。唯一的遗憾,便是自己这本可以好好过的一生,被自己糟糕成了这个模样!回想从前,她原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明哲保身、和和气气,安安静静的长大,出嫁,平平静静的过了这一辈子。可,她没有能够。因为,“包容”“宽容”四字,她明白得太晚。
死前的那个冬季,格外的干冷,可是到年关的时候却下了大雪!若说遗憾,那便是她萧玉如这一辈子竟没有做过一件让人记住的好事。
难道,她就要这样污臭、卑微的死去,让人提起便一脸的鄙夷说她是个不知廉耻、心肠歹毒的恶妇?这真是个可怕的事实!
好悔。
好恨。
幸好,许是上天垂怜,她终于看到了一个可以洗去一身污臭的机会!宫中政-变,陈太后嫁祸平津王,血腥风暴,一触即发!
她的机会来了。所以,她没有犹豫一刻,直奔了平津王府。
“我想替你死,四姐。”
她直道出来意,把萧袭月吓得微微惊了一惊。不得不说,虽然从前在将军府上,萧袭月总是有一种怀着恨意的眼神,但“宽恕”二字她比她做得好许多,是以,她对她这个曾经想要害她性命的五妹,虽然表面冷冷的,但还是好的。
如她所料,萧袭月一口拒绝。但她已经下定决心,所以绝不会走。不想,第二日,陈太后便火攻平津王府。危急中,她与萧袭月作了个交易,她也直直白白的说了自己的意图。
“四姐,玉如并非那般大公无私、大义凌然的舍弃自己的命来救你。玉如一直都是个自私自利之人,玉如想用这一死,换他日史册上一笔名字。不求多少夸赞,只求,证明我萧玉如并不完全是个狼心狗肺、一无是处的卑鄙小人。”她跪下重重的磕头请求。她为了自己曾跪下磕过许多头,求饶,但唯独这一次,她感受到了这一跪,支撑起了她一辈子全部的自尊!
四姐不是那般矫情的女人,她感受得到,四姐那双眼睛看过极致的光明,也看过极度的黑暗,她的心里有光也有影,不是清高得只顾自己良心安宁的女人,所以,她勉强同意了。
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泪流满面,与萧袭月对视的一眼,她便知道:萧袭月明白了她的心意。
熊熊的烈火,燃烧在周围,那耀目的光照亮了她心头每一处阴暗的角落,那灼人且足够摧毁一切的滚烫,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澎湃!!
“萧袭月,你定要母仪天下,千古流芳!只有这般,我这一死才不算白费,这样,后人才能记得我萧玉如也来这世上走过一遭!我萧玉如,也不是没用的恶毒鼠辈……”她大笑着。
身子在疼,可她心却畅快淋漓!
那火焰跳跃,让她想起了凤凰涅槃的故事。这火是否就是涅槃之火?将她这一塌糊涂、龌龊的一辈子烧成灰,然后,她重会生,重新做人,好好再来……
谁说她萧玉如是黑心黑肝的?这一场火,就是证明!
第192章 【番外4】秦壑的沙漠生活
【番外之秦壑】
夕阳落下,大漠孤烟萦绕城池,显得寂寞而又凄清。秦壑站在画铺门口,眺望西下的斜阳,灿烂,浓烈,辉煌,但,迟暮了。再美,也无法改变它即将消失的衰败。
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秦壑没再瞟那夕阳一眼,径直回到屋子里。这是漠北的梢叶城,一个商旅过往的沙漠城池。干燥,人烟稀少,只有城里有些不多,但也不少的人。稀稀拉拉的开着些卖各色东西的铺子,大都是西域的款式,中土人很少来这里。
所以,他这家画像铺子,还是极少见的存在。约莫是物以稀为贵,所以大伙儿都喜欢在他这儿来逛逛,买画儿。也或许,是因为他画的这个女人,真的有他的吸引力所在?尽管,到现在,他依然不是很清楚,萧袭月这可恶的女人,究竟好在哪里。
这一年多来,他每日看着那浓烈如血的夕阳,想着这个问题,还是没有想明白。身后传来几声婴啼,是他带走的婴儿,也就是她和秦誉的孩子。转眼,她已经两岁多了,越长越像秦誉,也有萧袭月的样子。每每看见,他的心底就尤其的不舒坦!
因着他不喜欢逗弄这孩子,所以,虽然她已经快三岁了,却一字都不会说。
他要看看,究竟秦誉会不会真的专爱她一人。若是如此,他心甘情愿认输!再者,若他输了,那便是说明那女人过得不错了。如此,他也没有别的什么好担心,至少这份成全就当是弥补他曾经愚蠢造成伤害。而这个孩子,便算是他心底对秦誉的嫉妒、愤恨的发泄吧。他要提醒着他们,他秦壑的存在!提醒那个女人,记得她!
孩子又吚吚呜呜的说了一会儿胡话。
“你在说什么?”
他冷冷问。可是这孩子哪里听得懂他问他什么,不安分的拿了这个丢了那个,在屋子的这个角落和那个角落之间来来回回、踉踉跄跄的跑着,发出各种噼噼啪啪的声响。本来安安静静、如同死水办寂寞的屋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她跑一会儿就回头来看他,做每一个动作,都在看他。好似在得到长辈的允许,在讨他的欢心。
是的,他原本是并不喜欢她的。
也许这日他真是抽风了,所以秦壑竟张开了双臂,然后那软软的小东西一下子就扑进了他怀里,嘴里还吚吚呜呜的说着什么,不知是抱怨他对她太冷淡,还是随便说的什么。
“谁叫你娘那般可恶?我不喜欢你,也是情有可原。”
孩子咬着他指头舔了起来。秦壑直皱眉。“这不能吃!”
可是孩子哪里会听他的话,砸吧砸吧嘴,当糖吃得津津有味。
不听话!就跟她娘一样!秦壑挥手,就想一耳光打下去人,让她听话!可是他举起手,就顿住了,因为他看见这孩子突然一下放开了他的手指,颤抖着盯着她,满眼睛都写满了害怕。
最终,他的手只是轻轻落在了她头上,抚摸了下她毛茸茸的头顶。落下的瞬间,他几乎感受到她的战栗。
她如此怕他。
既然她如此怕他,那她竟肝胆一次次的不听他话,来惹他厌烦。大人终究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他忍耐下怒气,阴沉沉地说:“若再不听话,我便将你丢到沙漠里,喂狼!”
他以为她听不懂,却不想这小孩子一下子猛地颤抖了一回!她听得懂!秦壑有些意外。不过,听得懂又如何,左右他不喜欢她这事,是事实。
起身,秦壑大步往外走。他实在不想再呆在这屋子里,看见和萧袭月与秦誉的这个孩子!可他才走到门口,便听见身后一个娇软的小声音——
“……爹……爹爹……”
他简直震惊了!她,她在说什么?秦壑不可思议的转过身去,只见小孩子默默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声来惹他烦扰。
秦壑站在门口,不知说什么好,做什么好。第一次,他有些不知所措了。曾经他收养了个孩子。那孩子像极了从前萧袭月为他生的孩子,鸿泰。可终究,他还是让他叫了他义父,而不是爹爹。自欺欺人不是他的作风,尽管,他有时候真是那般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