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溯仪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他真的好像看到敦敦母女俩了,可是它们不应该被充作官马呆在京都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他抚着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热得中暑了。
宗溯仪刚要跟张庭说自己身体不适,可比他话音更快的是一串雷鸣般的马蹄声。
侧头望去,烈日底下尘烟滚滚,四个看不清样貌的女人裹着麻布衣裳,腰佩弯刀,朝他们疾驰而来。
气势凶神恶煞,还带着刀,别是劫掠的土匪吧?
宗溯仪瞳孔一缩,紧张地捏住张庭的衣角。
在离他们三丈远处,四个女人勒马停住,随后翻身下马。
待近了,宗溯仪才看清她们的面容,是李瑞莲、郑二、刘大、王五四人。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妻主不是跟他说府里所有人都弃她而去?只有自己留在她身边吗?
郑二快步来到东家面前,单膝跪地,连日来的日夜兼程都挡不住她心头澎湃的喜意,“启禀东家,凤仙县内住所已安置妥当。”
张庭含笑颔首,亲自将她扶起,“郑管家辛苦你了。”
郑二眼神晶亮,一身灰扑扑但神采奕奕,“能为东家做事,是小人的福气,怎会辛苦。”
张庭满意地看着她,再细问了凤仙县之事。
原来出事当天,她就将四人叫到跟前,命她们假意与她割席,实际火速离京,先行探查凤仙县,并安置行李一应家当。
这样一是营造她众叛亲离的假象,不引起皇帝忌惮;二是赶在朝廷的人封锁绿田县老宅前,咳咳,将那一箱金条挖出来。
“所以,你又在骗我?”宗溯仪难以置信地皱紧眉心,指着张庭道。
亏得自己还为所有人抛弃她心疼了好久,那段时间将她伺候的无微不至,生怕惹她伤心,原来、这都是假的!
这个满口谎话的坏蛋,坏女人,没良心,连孕夫都不放过!
张庭尴尬地清清嗓子,为自己找补:“其实也不算骗吧,这是另一种层面的实情。郎君你要知道,当时在京都危机四伏,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危险。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眼神期待又信赖地看着他,绝口不提自己被他全心伺候的那些日子。
她清丽绝伦的面容迷得宗溯仪五迷三道,挪不开眼,再看她坚定又信赖的眼神,他只觉自己晕乎乎的,哪里还想得起其他?
呆呆愣愣点点头。
脑中只有一句话,妻主真厉害。
第129章
见又糊弄过去一次, 张庭干咳一声及时收手。
偏过头对郑二一行人道:“诸位辛苦,咱们休整片刻就启程吧。”
“是,谨遵东家吩咐。”四人齐声道。
张庭搂着痴痴发笑的宗溯仪转身, 去看那躺倒在地罢工不起的马。她走了半晌, 低头仍见他眼神迷醉,晕乎乎,狐疑抬手贴在他的额间,不会真中暑了吧?
这一动作令宗溯仪从意识深处抽身, 睁着闪亮羞怯的眼神看她,扭扭捏捏, “妻主无需担心, 人家不热。”见张庭脸上冒出细汗,连忙掏出袖中的帕子擦擦, 嗔了她一眼, 疼惜道:“瞧你热得满头大汗。”
张庭往后退了退,宗溯仪便紧跟着贴上来, 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
“……”
她无语瞥了他眼, 你既然晓得热,还贴那么紧做什么?
盯着他冒星星的眼, 张庭想罢了罢了,许是真被热傻了。
这大热天的,只有马车里有冰, 当务之急就是进里边避暑。
车妇拽了好一会,那马就是不起, 热得她浑身汗湿都束手无策。
张庭过去一看,它还挺会挑地方的,就懒洋洋躺在树荫底下, 时不时耷拉马嘴。
车妇抹了把汗特意退后两步,生怕自己身上的汗味污了张庭的鼻子,她恭敬又羞愧道:“大人,这马生了犟脾气,小人水喂了草料也喂了,它也吃的喝的一干二净,看着没甚毛病,可就是不起!”
地上的马似是不服气,还扯着马嘴咴咴两声,眼神略带轻蔑与不屑,似在示威‘你马姐姐就不起,咋滴?’
车妇见此差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你、你你!”
马头偏了偏,不搭理她了。
车妇拿了马鞭过来刚要扬鞭,还没落到它身上,地上的马就痛苦嚎叫,惨得跟下一刻就要归西似的。
马匹可是十分昂贵载具,车妇的手顿在半空,憋着气但无可奈何,垂搭着头更加羞愧地对张庭道:“大人,请恕小人无能,唉!”大半辈子驭马卓著的名声,都毁在这懒马身上了。
她狠狠瞪了地上的马一眼,马儿鼻尖喷洒的热气,不屑于回头看她一眼,甚至于还高傲地扬了扬下巴。
张庭淡笑着摇摇头,抬眸冲前面埋头吃草的敦敦招手。
久不见她,敦敦怪觉得亲切的,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便走过来,小黑马原本跟着母亲吃饭,可饭才吃到一半,母亲就不知所踪,它茫然地四处张望,唯有嘴巴还在自动咀嚼。
张庭摸摸敦敦的额头,但拒绝了它贴过来的马脸,“马中之王,快去驯服你的臣民。”
敦敦摆摆头,轻轻扬了扬马蹄,好似听不懂。
她颇觉好笑,只得许以重利,“待到凤仙县,定会为你再找一匹俊秀高大的良马。”顿了顿,补充道:“公的。”
敦敦摇了摇高贵的马尾,黑亮的眼神瞅了她眼,咴咴应声,似在说‘这还差不多’,十分有格调地转身朝地上的懒马而去。
车妇迷茫看着这堪称诡异的一幕,怀疑不是自己出现幻觉,就是自己疯了?
大人这、这真的行吗?
敦敦秉承着王者风范,威风凛凛朝地上的劣等马咴一声,劣等马眨着眼愣了好一会,随即迅速从地上跳起来,撒蹄子围着敦敦跑了三圈,整头马浑身都洋溢着兴奋,与方才懒散的无赖马仿佛不是一头。
敦敦矜持地咴一声,似在让劣等马保持低调,不要影响自己高贵的气质。
劣等马激动地弓着马头,朝它弯了弯前蹄。
敦敦骄傲极了,仰着马脸得意洋洋看了张庭一眼,随后十分有格调的走开了,而身后紧紧坠着它的舔马,哦不臣民。
车妇从迷茫,困惑,到惊愕,惊吓,再到若有所思,她感觉自己正处于某个玄妙的领域,驭马大半辈子归来仍是新手,竟不曾知晓这等异事?
角落里,李瑞莲赞叹抚掌,满脸尘土都遮不住她欣赏的神情。果真是世间绝无仅有好马,骏马,马中霸王。
她痴迷地盯着敦敦行走的身姿,不禁掩面感动地落下几滴眼泪,这辈子能让她遇到这种绝世佳马,她属实死而无憾了!
郑二瞟了眼老大,略感嫌弃地摇摇头,偏过头与刘大、王五面面相觑。
刘大砸吧着嘴,说:“感觉老大有点丢人。”左右看看,松了口气,“幸好这儿只有咱们。”
王五捶了她一拳头,“呆瓜!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咱老大,就算丢人,那也早就丢尽了!”
刘大捂着被捶痛的肩膀,幡然醒悟,“哦!确实是这样嘞。王五还是你机灵。”
郑二面无表情又偏过头,神色木然呆滞,感觉这两个也好蠢。
她的前面正站在张庭,温文挺拔,风姿绝代,郑二霎时眼前一亮,感觉全是都是干劲。
还是东家最聪明,跟着她,连带自己都机灵不少!
懒马的事情解决了,众人即将启程,但又面临另一个困境。
张庭紧锁眉心,不赞同看向宗溯仪,“你说你要骑马?”
宗溯仪激动地说,“是啊,许久没骑过马了,手痒着呢。”他楚楚可怜攥着她的衣角,求道:“妻主,你就成全奴家这一回吧。”
张庭深感头疼揉了揉眉心,小的还没出来,大的就这么闹腾,要是一大一小一起作妖,那她……
她宽慰自己,宗溯仪如今是孕夫是孕夫嘛,情绪敏感,想法多变,偶尔有些不切实际的愿望也是可以理解的。
“妻主求求你了。”他放低声音,坚持不懈地祈求。
是孕夫,孕夫啊。不能对他生气。
张庭放下手,特别真诚地拉着宗溯仪的手,恳切地问他:“小仪,你还记得自己有孕在身吗?”
宗溯仪不解地看了她眼,眼神像在表达‘你真傻’,说:“妻主在说什么胡话?我时刻记得宝宝呢。”他抱着肚子,怜爱地摸了摸。
张庭抿紧嘴唇,继续追问:“你觉得有孕在身,能骑马奔驰吗?”有时候,真想敲开宗溯仪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妻主你真傻,我是有孕在身,但我身子骨比一般孕夫强健许多,区区骑马罢了,不在话下。”宗溯仪不以为意道。
张庭在心底冷笑,以前没一会不是喊累就是喊受不了,现在身子骨就强健了?还孕期赛马,真当肚子揣的不是孩子,而是块鹅卵石?
气过了,张庭就想笑,她无语地皱着眉笑,瞅着宗溯仪眼神分外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