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兀然把胳膊搭在我肩上, 一脸神秘兮兮的附在我耳边,对我说了一句:“哎, 陈少, 你知不知道, 咱们校区那棵老樱花树?就是校门附近那棵!”
“当然知道啦, 现在已经开花了吧?都三月份了。”我伸出手指一边转着手里的球, 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他一句。
秦明却笑了一下, 语调戏谑, 说出了一个我未曾了解过的神秘传说来:“我今天听八班的人说, 那棵樱花树作为咱们学校的爱情树, 开花的时候可灵了。它会让人爱上,在那棵树下第一眼看到的人。”
“真的假的?这么灵?不过,我好像也有听三班的赵墨这样说过!”队里的人听到秦明这样说,一拥而上,一边打趣他,一边对此热烈的讨论了起来,议论纷纷。
我勾起唇角,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明白他们怎么像是小女孩一样,都初三的人了,竟然还会相信这样道听途说的传闻,信这个,还不如信在马上要到来的模考前,给湖边的孔子雕像上两根香来的灵验。
此时,一阵淡雅的清香却从我鼻间传来,我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竟然已经走到了这棵古老而硕大的樱花树下,香味正是从那开放着的,盛放着无数花朵的树冠上传来的。
一片浅粉色的花瓣,打了个旋,轻轻落在了我掌心,我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怎样用言语去形容,此刻站在花下,这样梦幻,纯洁而甘甜的氛围。
“走啦,队长!”队员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朝我说道,我才发觉自己竟然在樱花树下停下了脚步,发了几秒钟呆。
我应了他们一声,将手里那片花瓣向上吹拂了一下,抬头的瞬间,花瓣随着气流离开,我的眼前却出现了一道身着蓝白校服的纤瘦身影,而我的眼睛,径直对上了一双充满灵气,泪痕未干的清澈的大眼睛。
心跳在这一瞬间差点停跳,我几乎忘记了呼吸,看着那片花瓣顺着她的方向飘去。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它清澈的像是一汪没有任何杂质的清泉,又或是从来未曾被涉足过的,刚下了第一场初雪的纯白雪地。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有人笑的时候就会有人哭,人类的悲欢喜乐并不相通,可在这一刻却并非如此。
此刻那双眼睛在流泪,仿佛掺杂了碎玻璃片,如同绵密的针,缓缓扎进我的心里,令我感受到她的痛苦与破碎,不知不觉间,一颗甚少被任何女生牵动的心脏,也慢慢疼了起来。
这是一种如此陌生而奇妙的,在我人生中,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带给我的感受。
一个语文课上,被语文老师才提到的,名为情窦初开的四字成语,兀然窜出了我脑海之中,我曾经以为,这样的成语离我很远,却没想到它比我预料中要来的快。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她额前的刘海,穿过花瓣时带来沙沙的声响,隐隐绰绰的斑驳光影,洒在她肤色近乎透明的小脸上,我和她都愣了一下,抬头的瞬间,浅粉色的樱花花瓣,带着馨香,像雨一样,落在了我和她的肩头。
而她显然注意到了我的注视,但她只是移开视线,快速抹了一把泪水,抱紧手里的书本,低着头,快步离开了这棵樱花树,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那是一股淡淡的,独特的栀子花香。
即便她早已与我擦肩而过,我的心脏仍然在极快速的跳动着,如此明晰的提醒着我,这场邂逅是真实发生的,那种心底的触动也是真实存在的。
我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或许秦明提起的那个传说,是真的。
“队长?陈少?你干嘛呢,再不走老李给咱准备的美味佳肴都该冷了!”秦明回过头来,一把勾住我脖子,拉了我球衣一把,提醒我道。
随即他转头看了一眼,离开的她,显然注意到了我刚才为她而停下步子的行为。
秦明眼尖,平常也是学校里的百事通,他挠了挠头发,语气纳闷:“哎,那不是初二那名,今年才转过来的转校生陆晴吗?她们初二这会还在上课吧,她怎么就跑出教室了?”
“转校生?你知道她?”我看了秦明一眼,好奇的朝他问出了口。
秦明点了点头:“对啊,咱们初中部就来了这么一个转校生,所以还听到不少人讨论过,不过不是什么好话,说是成绩很牛,但是是个孤儿来着。”
“孤儿?七中不是已经不允许做家庭背景调查了吗?”我疑惑的看向秦明,朝他反问道。
秦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害,那还不是因为她进了象棋社,你也知道象棋社社长是谁,许文琛那大喇叭会放过这种引人注意的小道消息吗?”
“只是不确定的传言而已,你不要随便跟着这样说别人。”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过来,看着秦明说了他一句。
秦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行,我知道了,队长。”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抹纤瘦的,渐行渐远的蓝白色身影,心里更生出了一份好奇,关于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了解她的机会来的这么快。
又是一个大课间,才完成了一趟数学摸底考试,毫无意外的,我又将每道题,包括最后一道大题都答了出来,并且还留下了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但是当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些困倦,这几天在球队的训练有些累,作为队长和球队的核心人物,我花了很多时间去训练新的球员。
试卷已经被收走,我正要趴在课桌上小憩一会儿,班花又带着她那几个小姐妹从前排的座位,火速围到了我的课桌前。
她一脸娇羞,耳朵红了一下,面朝着我,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陈放,你知道校门口那棵老樱花树吗?最近在学校里真的很火,我能邀请你去树底下走一走,散散步吗?”
“不好意思,没时间。”我将头枕在胳膊上,微微闭了闭眼睛,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径直拒绝了她的这个请求。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但我还是能听到班花发出的轻轻叹息声,似乎是难掩失落,但我根本不想顾及任何人的感受。
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是这样过来的,受到的关注和喜欢,都比一般人多了很多倍,周围围绕着我的一切追捧和欢迎,甚至时常会让我多了一种怀疑。
她们喜欢的真的是我这个人吗?还是我出众的这张脸,优良的出身,优异的学习成绩?
她们了解的到底是陈放,还是陈放这个名字之下,一切的光环?也因此,我从来不会对一切对我表现出狂热喜欢的女生动心,因为在我看来她们的喜欢突如其来,如此虚浮,而无半分根据。
在我眼里,她们就像被涂抹了各种各样张扬的色彩,包装的极为华丽,却能被一眼看透的故事书,与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陈少,门口有个初二的小学妹找你哦!”此时,秦明却兀然走了过来,他拍了拍我肩膀,对我如是说道。
我闭着眼睛,不耐烦的推了他手一把:“不见,别打扰我睡觉。”
“哎,她好像就是陆晴那个班的,长得倒还挺漂亮的,是不是班花啊。”秦明不以为然,却接着八卦了一句。
这句话落在我的耳朵里,却勾起了我心里的好奇心,睁开眼睛,站起身来,便往教室门外走去。
“陈少,你不睡了?”秦明疑惑的在我脑后问出生来,我却没有搭理他。
到了门口,果然有一个身穿校服的女生在等我,手上还拿着粉色的信封和一盒巧克力,仰头看到我的瞬间已经红了脸,伸手把东西递向我,声音颤抖而结巴:“陈学长,你好,我是初二的……,很早我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是七中的校草,我今天鼓起勇气来找你,是想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
我倚在走廊的栏杆上,对于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也懒得听这些表白的话,更不想去接那些我一点也不感兴趣的礼物,只是抬了抬眼皮,懒懒问了她一句:“你和陆晴是一个班的?”
“对啊,陈学长你也知道她吗?她是转校生,这学期刚转学来我们班上。学习成绩很好,经常考第一,但是人很孤僻,是一个奇葩,而且还是个孤儿,听说是爹死了,妈改嫁了。”听到我问起陆晴,她却笑了一下,兴致勃勃的和我提起了这些八卦来。
从她脸上的笑容,我便大致判断了出来,她们班上的人对待陆晴的态度,以及她在班上,到底处于何种艰难处境。
而和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不一样,父亲和母亲从小教授我一件事情,就是人这种动物,生来平等,没有谁的衣袍和皮囊比谁华丽,谁就更加高贵这种说法。
可是对于我的许多同学们来说,他们似乎从不理解,亦从来未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脑袋空空,随波逐流,凭借着人云亦云,去喜欢或者讨厌谁。
因此,我无法理解,面前这个长相明明文雅秀气的女生,提起陆晴来时,脸上掩饰不住的那种幸灾乐祸的表情以及极尽贬低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