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说,摄政王这美人比不比得上朕这后宫佳丽三千?”时文瑾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但若是仔细聆听,便能察觉到其中的冷漠与无情。
当提到“后宫佳丽三千”时,时文瑾的语气虽然没有丝毫变化,但若是有人能看到他的眼底,便能发现他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
只是此时,无人敢抬头直视圣颜,自然也就无人知晓这一点。
那太监听到时文瑾的话,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暗自庆幸帝王并未深究,于是赶忙按照心中盘算好的计划回答道:“陛下若是真的好奇,不妨下次驾临摄政王府亲眼看看......”
时文瑾对太监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随意地压下了眼底的冷嘲。
他计算着,照常的翻下了牌子。
算日子,今天应是玉嫔了吧。
他漫不经心的想,反正也不是他碰。
美人万千......
时文瑾心中讽刺,各个包藏祸心,各有谋算。
就如同那外表艳丽的花朵,往往隐藏着剧毒,美丽却又危险至极。
这些所谓的美人,纵使容貌姣好,但若心中充满了算计,也会变得令人心生厌恶。
可惜了......
他是帝王。
而且他会一直是。
太监小心翼翼地端着那被时文瑾翻了牌子的托盘,步履匆匆地走了下去,去传达旨意,让那位被翻牌的妃嫔立刻做好准备。
时文瑾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本奏折看完,然后在这夜深人静之时,缓缓地站起身来,踱步走进了书房里面的暗室。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和时文瑾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从暗室里走了出来。
他身着龙袍,气宇轩昂,步履稳健,仿佛他才是真正的皇帝。
随后,他在一群侍从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朝着被翻牌的妃嫔所在的宫殿走去。
......
“主上......”
宫殿内,铜兽衔枝烛台上的蜜烛燃烧着,烛泪如金,缓缓流淌。
暖黄色的烛火将镂空屏风上的缠枝莲影投射在青砖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摇曳的金箔,如梦似幻。
而那位美人,则赤着双足,轻盈地踩在撒满玫瑰花瓣的毯子上。
她身上的雪纱轻透如晨雾,随着她的舞步轻轻扬起,腕间的金铃发出清脆而细碎的声响,宛如檐角的风铃被春风拂过,清脆悦耳。
她拧腰旋身的刹那,纱衣肩带悄然滑落,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时砚青斜倚在拔步床的雕花围栏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里衣领口的盘扣。
月白中衣松松系着,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淡青色旧疤,此刻正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望着那抹在光影中穿梭的雪色身影,忽觉喉间干燥 ——
美人转身时,纱裙扫过他脚边。
美人垂眸轻笑,眼尾丹蔻扫过他攥紧的拳,金铃随着俯身动作叮铃作响,“阿妩来伺候主上安寝......”
话音未落,她足尖轻点,如柳絮般飘至他身前,雪纱下摆扫过他裸露的足踝,凉丝丝的触感让他喉结猛地滚动。
时砚青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解了外袍,中衣腰带松垮地挂在腰间,露出半截精瘦的腰腹。
他的指尖离那截精致的下颌只剩寸许,能看见美人颈间细细的绒毛,在烛光里镀着金边。
时砚青心尖一动,几乎就要将手摸上那一轮洁白的圆月。
这里是他的房间,而且现在......
如此的合他心意的美人,就合该是他的。
可是——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片白皙的肌肤时,画面突然一转,如同一幅画卷被人猛地撕裂开来。
屋外是狂风暴雨,肆虐的狂风呼啸着,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第311章 被派来惑乱江山的扬州瘦马(8)
原本看似华美的宫殿,此刻却到处都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痕。
时砚青尊贵的母妃,大时王朝的贵妃,曾经名动京城的高门贵女,风华绝代,受尽世人的赞誉和羡慕——
可如今,她却满身伤痕,珠钗散乱,原本华丽的贵妃服制也被鞭痕所覆盖。
自以为荣华了一辈子的女人浑身是血,已经被废了的双腿再不能动。
她只能用双手艰难地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向立在那边......
她的儿子。
女人在笑,血混着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使得她的笑容显得越发哀婉而凄厉。
“砚青、砚青......”
曾经,这个声音对于时砚青来说,是世界上最柔软的母亲的呼唤。
可此刻,这声音却如同索命的恶鬼一般,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
时砚青不能动,
因为先帝不允许他动。
去母留子。
是先帝这个疯子,给予时砚青他这个九儿子如此宠爱的原因。
而先帝也喜欢看那样的高门贵女,高高在上,却突然遭受打击,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玩物的痛苦感。
女人的力气终于在这一刻耗尽,她缓缓卸去了全身的力量。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依然没有忘记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这样说。
“砚青,我曾经希望你快乐、无忧无虑。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我希望你能力出众,因为你是大时的皇子。”
“但现在......我希望你活着。因为你是那个疯子的儿子。”
“我更希望的是你登基为帝,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要为母妃报仇!”
“母妃这一生只是个笑话。你却不能如此。母妃爱错了人。困于深宫之中。”
“而你本来就应该是遨游于天际的龙。”
“为母妃报仇......报仇!”
那是十几年前的记忆,是他很久没有做的噩梦。
时砚青猛然惊醒。
他缓缓地坐起身来,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在这一刻被抽离,身体变得异常沉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就这样静默在原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终于,过了许久,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猛地举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床榻。
床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十几年的筹谋,不能毁于一时的欲望。
没有什么比帝位更重要。
时砚青强迫自己冷声吩咐嬷嬷,让她按照原计划去告知清妩接下来对她的安排。
......
“主上......”
清妩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时砚青面色阴沉至极地大步踏进了她的房间,然后锦袍一甩,坐在了她的床榻之上。
清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时砚青身上,只见他的脸色如同寒冬的冰霜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在那冰冷的外表下,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清妩的眼中迅速划过一抹流光,她连忙低下头,恭敬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时砚青的指示。
耳边的吴侬软语和昨晚旖旎的梦境重合,时砚青耸动了一下喉结,面色和缓了几分。
可是又想到那片血色,又不得不硬下了心肠。
他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清妩,用一种近乎冷酷的语气问道:“嬷嬷都跟你讲了吗?”
清妩的声音轻柔而温顺,宛如春日的微风:“是的,主上。”
时砚青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问道:“你可愿意?”
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冰冷,但其中却似乎多了一丝期待,定定的问着清妩。
他愿意给清妩选择的机会。
清妩心底轻笑,她是一个被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棋子,又怎会有“愿不愿意”这种说法呢?
到底......是她愿不愿意,还是时砚青愿不愿意呢?
时砚青,到底又想听的是什么?
清妩觉得这摄政王比想象中的有趣多了。
表面上的清妩却显得异常恭顺。
她柔声说道:“自然是愿意的,能为摄政王效力,实乃阿妩之福。”
明明字字句句都是如此的妥帖。
按理来说,时砚青应该会感到高兴才对。
可奇怪的是,时砚青心中却像是被一股闷气堵住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排解。
这股烦躁的情绪不仅没有因为清妩的顺从而减轻,反而愈发强烈起来。
时砚青忍不住再次强调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天下间,再没有比后宫更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那里只有表面的光鲜亮丽,实则危机四伏,伴君如伴虎。”
他死死地盯着清妩那副恭顺的模样,心中的火气愈发旺盛,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就拿先帝来说吧,他的后宫中妃嫔众多,可最终能够得以善终的又有几人呢?你要做的,还是动了他们所有人盘中餐的事。”
清妩的面色沉静如水,似乎有些不明白男人怒气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