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行止其实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但他把这种奇怪归结于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打乱了他的计划的无序感。
对于闻行止来说,他一直以来都习惯于将所有事情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任何事情的发展都应该在他的预料之中,并且按照他所设定的轨道顺利进行。
但如今,这个“小皇子”的出现却让他的计划全盘皆乱。
不过,既然已经确定这个“小皇子”确实是先帝的子嗣,那么将皇位暂时交给‘他’,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行。
而他作为帝师,自然能做一切的指导。
无论这个“小皇子”是鹤立鸣所选择的傀儡,还是别的什么......
总归到时候,是他要他生,他才能生。
要他死......
僵持的气氛中,又有一道低沉而冷峻的男音响起,气势同样惊人,带着不容错辩的傲然。
“既然如此,那么微臣也在此自请。以微臣的武功,教导陛下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池云谏向前迈出一步,他身上的玄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腰间的破云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微微嗡鸣起来。
身后的臣下们微微沉默。
武功卓绝,战无不胜,以一当百甚至功高震主的池将军......
确实是够了。
那些曾被池云谏“教导”过的武将们,此刻都不禁浑身一抖,仿佛多年前那种恐怖的感觉突然又攻击了他们。
不由得心中暗自为新君默哀了几秒。
鹤立鸣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
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有什么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不,也许从他见了那位公主的第一眼,然后他瞬间改变了他所有的想法开始,就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但是......
起码,闻行止和池云谏都已经承认了清妩的身份。
接下来的事......
鹤立鸣眸色微动。
在静默的空气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新君身上。
处于最中心的新君微微屈身。
“谢......夫子。”
‘少年’眉目微微苦恼,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真的称呼。
又不知道该称呼谁。
......叫谁夫子呢,小羊羔仔。
池云谏不禁蹙眉,他的目光落在新君那柔弱纤细的腰肢上,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奇怪的念头。
那样纤细的腰肢,他只需一只手便能轻松掌握了。
骑马射箭......
不会把‘他’压断吧?
闻行止眼眸渐深,没有说话。
就这样,闻行止以先帝新丧,陛下需要守孝为由,将新君登基大典向后推迟。
在此期间,闻行止与池云谏一同担任帝师,分别传授帝王文韬武略。
而鹤立鸣则被任命为帝王的内官,负责处理帝王的一切内务事务。
第398章 被送上皇位的冷宫公主(9)
夜幕降临,宫道上的宫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将鹤立鸣和清妩的身影映照得长长的。
鹤立鸣紧紧握着清妩的手腕,穿过九曲回廊,指尖感受着少女腕间的纤柔,心中竟涌起一股奇异的柔软。
鹤立鸣带清妩来到了帝王所居住的龙鸣宫。
直到确认四周值守的都是自己的心腹之后,鹤立鸣一直紧绷的脊背才稍稍放松下来,玄色鹤氅下的肩膀轻轻颤动。
走进殿内,烛火昏黄,摇曳的光影中,鎏金的盘龙柱若隐若现。
鹤立鸣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取下了清妩头上的乌木玉冠。
随着玉冠的滑落,少女如瀑布般的青丝倾泻而下,如丝般柔顺地散落在她素色的锦袍上。
他凝视着清妩那纯中带媚的面容,喉咙不禁滚动了一下。
那双眸子清澈如水,此刻却盛满了对他的依赖,让鹤立鸣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被温柔填满,完全的陷落。
这是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清妩是他一个人发现的珍宝。
这种独有感几乎让鹤立鸣心神俱荡。
等同于陛下驾崩,大仇得报之时的快感。
“阿妩......”他不由自主地低声呢喃,声音低沉,带着十二年来从未有过的缱绻。
眼前的美人静静地凝视着他,目光柔顺而温和,似乎对他充满了极度的依赖。
这一刻,鹤立鸣心中的缺失感瞬间被满足,他原本的那些想法也在这一瞬间被扫荡得无影无踪。
指尖轻轻拂过清妩的脸颊,触碰到的肌肤细腻如温玉,让鹤立鸣不禁想起了永宁侯府后花园里的那株白梅,在寒雪中绽放的纯净与脆弱。
目光扫过清妩单薄的身形,鹤立鸣心口突然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钝痛。
她的锁骨在衣领下若隐若现,仿佛轻轻一折就会碎裂。
鹤立鸣不禁心疼地说道:“还是太瘦了,这样可不行。稍后我会为你送来一些滋补的补品,还有这殿内的各种用具,都会一应俱全。”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可能需要委屈阿妩一段时间了。”
“阿妩先暂时扮作皇子,至于其他的,我们再从长计议。那两个人所说的学文学武之事......”
说到这里,鹤立鸣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但当他看向清妩时,声音又立刻放柔了下来,“我会替阿妩想好办法的,阿妩不必担心。阿妩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把身子养好。”
“都听鹤大人的。”
美人似懂非懂地点头,发间散落的碎发扫过鹤立鸣的手背,痒意顺着皮肤直窜心底。
这痒意仿佛顺着皮肤,直直地钻入了鹤立鸣的心底,让他的心尖儿都不禁更软了几分。
鹤立鸣下意识地捻动了一下手指,想要抓住那缕发丝,却又在最后一刻收住了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少女苍白的脸色让他心疼,鹤立鸣想让清妩早点休息,不想再打扰清妩。
于是,他轻声说道:“阿妩,今天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
鹤立鸣面无表情地向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去,将这座宫殿留给了清妩。
他转身时,绣春刀的鲛绡刀柄擦过门框,发出细微的声响。
在鹤立鸣踏出宫殿的那一刻,檐角的铜铃被夜风轻轻吹动,发出了一连串细碎的声响。
确认鹤立鸣真的已经离开后,烛火被清妩挥袖扑灭,黑暗如潮水瞬间漫过殿内鎏金盘龙柱。
唯有那从窗棂漏进来的月光,如银纱般洒落在清妩绝美的脸上,为她的面庞镀上了一层冷霜,使她看起来更加清冷而神秘。
回想起今天经历的一切,那几个人气势都这么足,清妩确实有些疲劳,而且她总觉得......
闻行止的目光很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相比之下,池云谏倒是显得有些头脑简单。
他的技能点似乎都加在了武力上,对于其他方面的事情并不是很敏感。
而且池云谏自己心里可能都没有意识到,在看着她时,眼神中并没有丝毫的恶意与排斥,反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心疼。
看得清妩想笑。
他在心疼什么?
或者说是......心疼还是......
心动呢?
真有意思。
清妩能够在这样的皇宫里平安无事地长大,成功地避开了各种明枪暗箭,并且在瞒着所有人的情况下活到现在,更不用说她还长着这样一张面容——
靠的可不仅仅是因为鹤立鸣对她若有若无的放纵和保护。
事实上,清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也知道在这个王朝中,帝王如此昏聩的情况下,她的身份反而会成为索她命的刀。
但清妩并没有因此而认命。
是劣势,但也是优势。
起码她有着光明正大的身份。
而这个王朝,本就姓宁,本就——应该属于她。
冷宫里位置偏僻,环境幽冷,先帝的昏庸使得被送进冷宫的女人络绎不绝。
清妩从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身上,学到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和教训。
看着疯癫的嫔妃们用金簪在墙上刻字,字字泣血控诉帝王薄情。
那时她就明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柔弱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但又不是真的毫无底线的柔弱,而是柔中带韧地藏住锋芒,等待时机。
于是,清妩开始刻意模仿冷宫嬷嬷们躲避的姿态,将自己的聪慧隐藏在那懵懂的眼神之中。
她学会了如何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生存,如何在复杂的宫廷斗争中保护自己。
在处于弱势地位的时候,过于显露自己的锋芒并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以柔弱保命,未必不能以柔克刚。
一时的蛰伏不算什么,一时的受苦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