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行止嘴唇微动，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殿外传来衣袂扫过青砖的声响。
鹤立鸣猩红鲛绡刀柄撞在门槛上，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惊得梁间积尘簌簌落下。
“闻丞相，今天的课程既然已经教授完毕，那请自行离开，陛下需要休息。” 他的声音裹着寒意，暗绣鹤纹的广袖扫过清妩发顶，似在宣示主权。
真是讨厌的声音。
闻行止眼中划过凛冽的一道杀意。
从前不知道，就看鹤立鸣很不爽了。
现在知道鹤立鸣是第一个知道清妩秘密的人，更让闻行止愤恨。
这种被人捷足先登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闻行止向来都是独占鳌头的佼佼者，无论是学业还是其他方面，他都习惯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不对......
闻行止瞳孔微缩，他看着鹤立鸣那张艳丽的面容，突然想起昨夜滴血验亲时，对方护雏般挡在清妩身前的姿态。
心一跳。
......一个阉人，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鹤立鸣的行为也太过反常。
以他对鹤立鸣的了解，此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绝不是那种会轻易袒护他人的人
可如今，他却对清妩这般呵护备至，像不撒手的鹰。
再联想到小公主那副柔弱无辜的模样......
闻行止眼神一暗。
阴暗的人，总会向往光的美好。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还是要加快进度啊。
尽快的把鹤立鸣处理掉。
特别是当鹤立鸣理所应当的靠近清妩，清妩又对他有着依赖的姿态，好像两个人有他插不进的氛围时——
闻行止心中的愤怒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闻行止悲悯地想，这位小公主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在她的身边，竟然隐藏着如此阴险狡诈的一条毒蛇，而她却浑然不觉，还用那样充满孺慕和依恋的目光凝视着他。
怪不得会被人吞吃入腹，什么都不剩。
闻行止不愿意承认。
他这是对于清妩把依恋崇拜的目光分给别人，而生出的强烈嫉妒感。
而有这样的心思，就说明他——
已然被清妩深深地吸引。
而这样的局势发展下去，清妩会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掌控住整个局面。
而他自己，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清妩所左右。
看着鹤立鸣如此亲昵地将清妩拉起，还细心地为她整理衣摆，闻行止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鹤立鸣为清妩系紧玉带的动作太过自然，仿佛这是他日复一日的习惯。
闻行止看着那双手在少女腰间停留，嫉妒如潮水般漫过理智。
他怀疑鹤立鸣是故意的。
阉人而已......
鹤立鸣倒也不是为了刺激闻行止才这样做的。
而是他见到清妩的那一瞬间，就想要亲近。
天知道今天一天，他在外处理事情，没有看到清妩，又知道清妩和闻行止待在一起，内心有多么烦躁。
直到见到清妩的那一刻，那种烦躁的感觉才逐渐被安抚下来，心里空掉的那一块才被填满。
他不自觉地舒展了眉头，呈现一种欣然的姿态。
而闻行止则变得极其惹人厌烦。
刺激到闻行止......
只能说明是闻行止自己动了心思。
鹤立鸣要赶人，闻行止也不在意。
现在在他眼里，鹤立鸣是将死之人，不足为惧。
但是刺他两句，让他不爽，却也是可以的。
所以闻行止根本就没有理会鹤立鸣，反而是对着清妩柔了眉眼。
“那么，陛下。臣就先离开了。”
“陛下照顾好自己。若学业上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臣。”
他刻意加重 “随时” 二字，目光扫过鹤立鸣紧抿的唇角，心中涌起报复的快意。
“还有......记得陛下和臣的约定。”闻行止轻笑，说完这句话后，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便径直离去，留下了一脸狐疑的鹤立鸣站在原地。
他相信清妩会明白他的意思。
这样与清妩之间有一个秘密的感觉，让他在鹤立鸣面前稍稍扳回了一城。
果然，当他回头望去时，只见鹤立鸣的眉头紧紧地蹙起，显然是对他刚刚说的话感到十分困惑和担忧。
闻行止心中不由得一阵窃喜，他笑着继续向前走去，心情格外舒畅。
而此时的鹤立鸣，则将目光投向了清妩。
他看到清妩正乖巧地站在那里，一双美眸凝视着他，看上去气色相当不错。
这让鹤立鸣稍稍放下了心来，毕竟他一直担心清妩会被阴险狡诈的闻行止欺负。
可当鹤立鸣回想起闻行止刚才说的那句话时，心中的不安又重新涌上心头。
约定？
闻行止这是什么意思？
鹤立鸣最懂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带来的杀伤力。
而闻行止如此遮遮掩掩，显然是故意为之，故意就是要在他面前营造出一种一天的教学就和清妩关系很亲密的假象。
他知道，闻行止心机险恶，就是清妩看上去太单纯好欺负了。
——他得保护清妩。
还约定呢，能有什么约定。
搞得像有什么瞒着他的秘密一样的。
只有他，和清妩才有秘密。
清妩是他一个人发现的珍宝。
每每想到这个，鹤立鸣嘴角就会不由自主地扬起笑意。
第407章 被送上皇位的冷宫公主（18）
鹤立鸣仔细的想过了，对于皇位，他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他只是想复仇。
他对宁氏皇朝充满了恨意，但这种恨意并不针对清妩。
如果清妩能够成为大宁的王，那么他只需要陪伴在清妩身旁，就等于真正拥有了这个王朝。
而且，这样一来，他也有机会为自己的家族平反冤屈。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帝王才是最为尊贵的存在，也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够与清妩相配。
所以，鹤立鸣心甘情愿地将帝王之位让给清妩，而他自己，则会全心全意地守护好清妩，与她一直在一起。
想明白之后，鹤立鸣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他的姿态也随之变得轻松许多。
余光看见刚刚闻行止教学留下的书册，似是不在意地随口问道。
“阿妩今日学的怎么样？” 鹤立鸣指尖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缠绳，将清妩散落的碎发勾到耳后时，刻意放缓了声音，“闻行止…… 他刚刚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的尾音微微颤抖，似乎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切，但在提到“闻行止”这个名字时，却又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清妩的眼中适时地露出了一丝疑惑，她眨了眨眼，娇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迷茫：“阿妩也不太清楚呢，今日丞相只是和我大致讲了一下官场的格局，阿妩实在不明白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清妩的语气中透露出对鹤立鸣的依赖和信任。
美人依赖信任的姿态太过动人，鹤立鸣的心放了大半。
果然，闻行止就是在故弄玄虚，耍些小聪明。
这个人心思缜密，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多得像九曲十八弯的河道，谁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若要谈论朝堂局势，又确实是闻行止最清楚。
毕竟鹤立鸣所率领的锦衣卫，更多的是做帝王手中的刀，处理一些不为人知的阴私事。
你要问他各宅臣的秘密，他了如指掌。
但若是论及政治见解和对朝局的把握，闻行止确实更胜一筹。
不过......
不过，清妩如此聪慧，等她从闻行止那里学有所成之后，鹤立鸣会毫不留情地将闻行止除掉。
虽然鹤立鸣也不认为闻行止会真心实意地教导清妩。
但总有办法的。
哪怕只是个由头，文武百官知道清妩学了就行，那么他们日后便再也没有理由阻止清妩登上皇位了。
不过学......
学习今日的文学知识还算轻松，可明日还要学习武艺。
鹤立鸣自己就是习武之人，知道初学者会有多苦。
清妩那一身娇肤，怎么受得了？
到这里，鹤立鸣不禁忧心忡忡地对清妩说道：“阿妩，明日......若是你有半点不舒服，我们就不学了。”
池云谏这个人对武学要求十分严格，而且对武学的执念极深。
但以鹤立鸣的想法来说。
多一个精通武艺的君王，对于像池云谏这样的乱臣贼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要是池云谏，就绝对不会认认真真地教导清妩。
但是难保池云谏那个没脑子的脑回路独特。
想到这里，鹤立鸣的眼中充满了忧虑和愤恨。
他紧紧咬着牙关，心中暗暗咒骂着闻行止和池云谏这两个人，要不是他们非要多管闲事、横插一脚，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