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一定要撑下去。
就在这时,她的眼前,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萧南晏的脸——
三个月前,地宫那晚,她透过琉璃眼与他的视线相对,他虽看不见她,可那眼神里满是迫切与疯狂,那样的萧南晏,是她从未曾见过的。
夕颜心头苦涩,一阵莫名的难过涌了上来。
她早已逼着自己将他从心里剜去,为何在这般生死关头,偏偏会想起他?
难道,是因为腹内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不……”
她虚弱地摇头,冷汗湿透锦被:
“我不要想他……”
她要彻底忘了那个男人,忘了那段窒息的过往,她要证明自己可以挣脱他的桎梏,开启崭新的人生。
她要好好活着,亲手将孩子带到这世上,看着他长大,陪着他笑闹。
这股信念像一道微光,突然照亮了她濒临涣散的意识。
她深吸一口气,借着一阵宫缩的力道,拼尽全力往下挣——
“再加把劲!公主,看见孩子的头了!”稳婆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夕颜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喉咙干的发紧,可她咬紧牙关,将最后一丝力气凝聚,
“啊!”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一声痛呼冲破喉咙,她只觉得身下忽地一空——
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殿内的焦灼,像一道暖流涌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脱力地倒在榻上,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却在听见那哭声的瞬间,虚弱地勾起了嘴角。
泪水混着汗水滑落,带着彻骨的疲惫,她缓缓闭上眼睛。
意识消退的刹那,她听见稳婆的惊呼声:
“生了,生了,是个女孩!”
夕颜闭着眼,轻轻吁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了 。
这一刻,她只觉得这世间最痛的煎熬,终究换来了最柔软的馈赠。
从此以后,为母则刚。
第366章 为了一个女人,甘愿舍弃苍生
千里之外,摄政王府。
流云轩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萧南晏眉宇间的烦躁。
这一日,萧南晏总觉得像被无形的线牵扯着心神,坐立难安。
手中的南昭地形图看了半个时辰,也没能入眼半字,他焦灼地在流云轩中来回踱步。
算计着时日,明明离夕颜生产还有不到一个月,可今日他心头的烦躁,却像野草般疯长,眼前总不受控制地闪现出夕颜的脸庞。
从南昭回来时还是深秋,如今已过去三个月,窗外大雪纷飞。
他迟迟未能发兵南昭,皆因此次南昭之行,受伤过重,他身中瘴毒与萧北承恶斗,终是元气大伤,引发先前的呕血之症,前前后后昏迷了一个月,又花了两个月调养内息,到今日才总算恢复了七七八八。
再加上大雪封路,兵马难行,且京中需得未雨绸缪,免得他前脚离京,萧北承与赫连枫便趁机在京都作乱。
毕竟,京中也不太平,苏氏和赫连氏的旧部,与赫连枫内外勾结,蠢蠢欲动,一直在伺机反噬,可他现在一心想要出兵南昭把夕颜夺回来,根本无暇其他。
“我说南晏,你能别晃悠了么?看得人心烦。”
傅云卿被他晃得眼晕,忍不住开口抱怨。
他怀里正窝着玄玥,她像只温顺的猫咪,懒洋洋地拨弄着傅云卿的衣襟,没有半点精气神——
原来,在与傅云卿的不懈努力与辛勤耕耘下,玄玥竟怀上了身孕。
傅云卿诊脉过后,大喜过望,急忙连夜通知了太师府。
傅太师听闻喜讯后,喜不自胜,前些日子刚为两人操办了婚事。
萧南晏当时虽带着病体,却还是亲自主持了小两口的婚礼。
就连小皇帝赫连霁也给足了面子,送上一箱罕见的暖玉与西域进贡的千年雪莲作为贺礼。
玄玥本想回北苍再办一次婚礼,但碍于萧南晏伤势未愈,不日还要出兵南昭,京中还需傅云卿主持大局,便只能延后再议。
再者,她初孕辛苦,孕反格外强烈,对傅云卿的粘着程度已经到达了顶峰,整日都像八爪鱼般,挂在他的身上不肯撒手。
萧南晏特意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为他们修建了一座华丽大宅作为婚房,可这两人,却在摄政王府住上了瘾,说什么也不肯搬家。
他们美其名曰:对王府的一花一草,都有了感情,故宅难离。
玄玥更是把王府后院当成了自己的地盘,颐指气使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见了,还真以为她是这王府的女主人。
萧南晏赶了他们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索性没心思再管,任由他们折腾。
不过,他也规定,只要他们不动夕颜的房间,不碰母亲的祠堂,就算把王府拆了,他也懒得过问。
就这样,这两口子就把摄政王府彻底当成了自己的家,安心在王府里养起了胎。
不过,傅云卿有个规定,用膳时,严禁闭月、羞花两个丑奴在旁伺候,只因,他一看她们那副尊容,不忍直视,容易引发“孕反”。
……
萧南晏看了一眼傅云卿,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忧虑:
“傅云卿,你说夕颜,她会不会已经生下孩子了?”
傅云卿闻言,掐手指算了一下日子,眉头微微皱起:
“照理说,离预产之期还有大半个月呢。不过,女人生孩子这事,本就没个准头,保不齐会提前发动,谁也说不准。”
随即,他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好哥们:
“你这是担心,她现在已经生了?”
萧南晏的脸色沉了沉,语气带着几分压抑的怒火:
“南皇属实可恶,此次南昭之行,他设下重重障碍,就是不想让本王见到夕颜。可惜这次九死一生,最后连她的面都没能见到。”
傅云卿看着他眼底的偏执,忍不住劝道:
“你真的决定要攻打南昭?战争可是残酷的,一旦开战,必然会生灵涂炭。你要对付的是夕颜的母国,是她的父皇和兄长,万一她因此更恨你,你又该如何?”
萧南晏的眼神中,骤然变得锐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果绝:
“这三个月来,本王给南昭递了三次国书,提议和亲一事,结果全都以各种理由驳回。本王就算再潜入南昭,想尽办法把夕颜夺回来,终究不是光明正大的法子。本王就是要武力打败南昭,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把夕颜双手奉上!”
傅云卿撇了撇嘴,带着几分无奈和调侃:
“你这可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一个女人,甘愿舍弃苍生啊。”
萧南晏冷冷一笑:
“你以为南皇又是什么慈善之辈,这次本王和赫连枫在南昭,他是有意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古来帝王,你当他们只顾儿女情长么?又有几个不为自己国家的利益考虑?”
傅云卿认同地点了点头:
“也是!这些年,天启与南昭在忻州问题上,屡有摩擦,八年前就险有一战,后因萧北承一事就此作罢。南皇这次本想借此机会除掉你和赫连枫这两个心腹大患,天启将成一盘散沙。我想,他最终放你们一马,也终是因为夕颜,看来,他还是爱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的……”
“所以,本王礼让三次。他的女儿,明明怀着我萧南晏的骨肉,没有道理不嫁予本王为妻。”
萧南晏的语气中,越发坚定:
“既是真心求娶,本王就不想再偷偷摸摸。本王要的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迎娶于她。若是南皇不愿,哪怕是强取豪夺,千夫所指,也定要让她,成为本王的妻!”
第367章 她叫茵儿
夕颜诞女,南皇南后自是喜不自胜。
整个南昭皇宫一片沸腾,处处透着喜气。
南后江晴月不顾身子沉重,特意乘了软轿,一路被抬到昭华殿。
她盯着摇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小家伙,摸摸这个的小脸,又亲亲那个的额头,看着两个皱巴巴的小家伙,在襁褓里蹬着小腿,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
“瞧瞧这俩孩子,竟是赶着同一天来的,真是缘分。”
她再抬头看了一眼东边榻上的夕颜,又看了看西边榻上的蔓萝,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蔓萝本来在另外一间寝殿,可她听说夕颜和她同一天生产,非要搬到她的屋中,与她一同坐蓐。
夕颜也乐得有她陪着说说话,两人刚好一起作个伴。
只不过,蔓萝的肩伤,还是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好在她能吃能喝,恢复起来比较快。
南后瞧着女儿夕颜,见她虽然面带倦色,却气息平稳,再看看蔓萝,因着肩伤还在沉沉入睡,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坐蓐期间,南皇与谢澜氏兄弟身为男子,不便进入内殿,但还是每日都到外殿,问问宫人两人身体恢复的情况,这期间,也有乳娘把两个孩子抱出来让他们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