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从城内的粮草下手。城西粮仓守将张千，早年受过我的恩惠，一直感念旧情，只是傅明垣看得紧，不敢妄动。你派人扮作粮商混进城，夜里与张千接应，火烧粮草，乱了他们的阵脚。”
赫连枫眸中一亮：
“计谋甚妙，不过，行事确是极为凶险。”
萧北承嗤笑：“若说对天启皇宫的熟悉程度，莫过于你太子殿下。那皇宫之中，哪里有暗道，又通向哪里，你比我更清楚。所以，挟持小皇帝这件事，非得你亲自上阵不可。”
苏沁瑶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可是，就算把赫连霁从宫中弄出来，迫他签下禅让诏书，那萧南晏归来后，大可扶植别的皇子登基，照样能名正言顺地把控朝政，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萧北承眯着眸子，一声冷笑：
“若那几个皇子尽数被杀，萧南晏又能立谁？到那时，再放出风声，就说萧南晏为谋朝篡位，亲手弑杀众皇子，你说，天启军心会不会乱？朝野上下会不会唾骂于他？”
“不可！”
赫连枫身子猛地一颤，厉声喝道：
“他们……他们毕竟是孤的皇弟，万不能对他们痛下杀手，孤决不同意！”
苏沁瑶眸光飞快闪烁，急忙上前按住赫连枫的手臂，柔声安慰：
“枫儿莫急，萧将军也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你顾念兄弟之情，咱们便不杀，再想别的法子。”
她嘴上说得恳切，眼角余光却飞快地瞥了一眼萧北承，眸间杀意毕现。
萧北承了然一笑：
“看来，太子殿下果然宅心仁厚，有王者之风。既是如此，那便只逼迫小皇帝写下禅位诏书。至于其他几位皇子，想办法拿住他们，暂作囚禁，断不能留给萧南晏做了棋子。”
赫连枫这才松了口气，没再吱声，只是脸色依旧沉郁。
萧北承话锋一转：
“萧南晏的大军，最多一个月便会抵达燕都，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谋划。之所以先前按兵不动，是因为，我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赫连姝不解追问。
“眼下，萧南晏不在京都，全靠傅云卿坐镇。这厮足智多谋，武功不次于萧南晏，有他守城，硬攻难如登天。”
萧北承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我近来在摄政王府附近盘桓，倒是探得一个消息，他的妻子玄玥，快要生产了。”
苏沁瑶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是想趁他妻子临盆之际发难？乱他心神，逼他分身乏术，再趁机攻城？”
”正是。”萧北点点头：
“当年对付南后江晴月的法子，正好可以再用一次。傅云卿医术再高，想解那梦貘蛊，总得去南疆采摘醒神草。一旦他方寸大乱，哪还有心思守城？”
赫连枫倒极了一口冷气，眉头紧锁：
“这……对一名孕妇下此狠手，未免太过阴毒。”
“阴毒？”
萧北承嗤笑一声，反唇相讥：
“殿下若是一味妇人之仁，就等着被萧南晏挫骨扬灰吧。他班师回朝后，腾出手来对付你们，易如反掌。到那时，你的母后，你的皇妹，你的江山，你的性命，甚至，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美人，都会化为乌有！”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赫连枫的心上。
他浑身一颤，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夕颜的脸庞，指尖猛地收紧。
赫连枫也想不明白，自己何时被逼上绝路，要违背内心去做那些阴毒的事，可他又不想彻底失去夕颜，心中的挣扎，如同被两股力量撕扯，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第410章 一把年纪，莫非还春心荡漾？
入夜之际，帐内烛火摇曳。
萧北承独自坐在案边，手中轻抚着两截断裂的檀木簪。
时隔一年多，苏纤柔的血渍早已干涸，只在簪身上留下几抹暗红的痕渍，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
这一年多来，他反复做同一个梦。
梦里的梨树林中，梨花开得如雪如瀑，苏纤柔站在树下，巧笑嫣然，朝着他伸出手：
“北承，你看，梨花又开了。”
他总会不受控制地向她走去，声音发颤：
“柔儿……”
她却只是静静地笑着，不说话。
他伸出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捞到的却只是一片虚空。
每一次从梦中惊醒，怀里总紧紧搂着这两截断簪，心口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苏纤柔死后，在梨花盛放的季节里，他曾鬼使神差地去了那片梨树林。
那里孤零零立着一座墓碑，碑上“慈妣苏母纤柔之墓”几个烫金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恍惚想起，曾经，有无数个春日里，他们一家都会来这里踏春赏梨花，那时她笑靥如花，依偎在他身侧，连风里都带着甜意。
可如今，这片梨树林，却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他伸手抚过碑上的名字，指尖冰凉。
心狠如他，那一刻竟觉得心如刀绞——他为什么非要逼死她？
或许，是嫉妒吧。
那日，他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相认，他于暗处看着他们三人站在一起，就觉得无比的碍眼，那股酸意便会啃噬他的心，他就想要亲手打碎。
尤其，她和赫连琮的儿子，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夺了他的兵权，收编了他的萧家军，还操控着天启的江山，让他多年心血付诸东流，他岂能不恨？
其实，在云丘围场兵变之前，他并没有想杀萧南晏的心思。
人非草木，他养了他十几载，看着这个儿子眼中对他的敬重，他也有过瞬间的心软。
原本，若是萧南晏再愚笨一些，按着他既定的计划而行，替他除了赫连氏，他心中的气散了，他也不知自己并非亲生的真相，他还可给这个养子一线生路。
可是，萧南晏太聪明了，聪明到把他所有的算计一一摆到台前，无所遁形，他自己也被逼到绝境。
所以，他们所有人，只能死。
他越来越恨萧南晏，越来越想除掉他。
甚至，他认为，若是萧南晏云丘围场那日不揭穿他，苏纤柔永远也不会说出真相，那么，她也不会被他逼死。
所以，萧北承把苏纤柔的死，迁怒到萧南晏的身上。
……
那天，他在苏纤柔的墓碑前放了一把新采的梨花，心里竟冒出一个念头：
若是他能成为天启的皇帝，定会追封她为皇后。赫连琮给不了他的妻子之名，给不了的皇后之位，他萧北承都能给。
这片梨树林，终是物是人非。
如今，故地重来，当年那份情早已被碾碎，只剩下满目荒凉与孤寂。
他几乎是逃也般离开梨树林，连回头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
烛火噼啪一声爆响，将萧北承的情绪拉回帐内。
他握紧手中的断簪，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疯狂的执念。
这一次，他一定要赢，先利用赫连枫的太子威名击败萧南晏，再将赫连一脉彻底赶出朝堂，让他们萧氏入主天启。
否则，他这些年卧薪尝胆的经营，甚至失去了此生至爱，就是一场笑话。
……
门吱呀一声轻响，烛火明灭几下，苏沁瑶推门而入。
她虽已人至中年，一身暗纹锦裙衬得身姿修长，鬓边斜插一支凤凰点翠金步摇，举手投足间仍带着天启皇后特有的雍容，眼角的细纹被精心遮掩，风韵犹存。
萧北承抬眼瞥见是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苏沁瑶莲步轻移，走到案边坐下，一双美目含情，纤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臂：
“看你屋里还亮着烛火，想来你也没睡，便过来坐坐。”
萧北承斜睨着她，上下打量她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怎么，一把年纪了，莫非还春心荡漾了？”
苏沁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如常，语气带着几分委屈：
“瞧你说的什么话。一夜夫妻百日恩，况且，咱们还有姝儿。北承，你又何必对我这般冷漠？”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
“莫非，你还记恨着当年？我也是一时糊涂，怕你说出姝儿的身世，才会……”
“行了，别装了。”
萧北承猛地甩开她的手，邪魅一笑，眼底却无半分温度：
“当初睡了你，不过是为了报复赫连琮和……柔儿。你真当自己魅力无限？我对蛇蝎美人没兴趣，尤其，是你这种攻于算计的老女人！”
第411章 该要出手，就出手
苏沁瑶一张白脸瞬间青紫，面红耳赤。
她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紧握的断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原来，你还想着苏纤柔那个贱人！”
啪！
一声脆响划破帐内的沉寂，萧北承反手便是一记耳光，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