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有点姿色的婢子,暖床解闷罢了。”萧南晏漫不经心的语调,像在谈论地上蝼蚁。
远处的夕颜身形一晃,苍白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赫连枫脸色微变:“既是如此,孤昨日向你讨要她时,你为何不肯割爱?”
“本王何曾说过不给?”
萧南晏抬眼冷笑:“明明是她自己不愿,她自甘做本王暖床的婢子,美人投投怀送抱,本王又有什么办法?”
他的眸光,始终不看夕颜,语气却越发轻佻:
”一个低贱的婢子,新鲜几日,左右不过那点招式,本王早就腻了。”
一旁的赫连姝听闻,早已笑着花枝乱颤,指着夕颜尖声道:
“哎哟,果然是个不值钱的贱婢!还当自己攀上了高枝,原来是被人玩厌的破鞋!”
夕颜死死咬住下唇,咸腥的血味在齿间漫开。
她垂着头,几缕散落的碎发遮住泛红的眼眶,却挡不住身子不受控的颤抖。
数百道目光如芒在背,赫连姝刺耳的羞辱像滚烫的铁水浇在伤口,尤其,萧南晏那句轻飘飘的腻了,仍在耳畔嗡嗡回响。
她攥着染血的裙裾,几乎要将布料掐出洞来。
原来,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个随意消遣的物件呵!
夕颜只觉得,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比方才赫连姝她们将她按进浴桶冰水中更冷。
周围传来细碎的嗤笑,有人交头接耳,有人不屑冷哼,每一道声音都化作利刃,将她最后的尊严,剜得千疮百孔。
苏沁瑶眯起眼睛,却是不信:
“那你若不是为了她,这么急着进宫作甚?”
“姨母这话,倒是提醒了本王。”萧南晏忽然逼近半步,周身寒气不减:
“她虽是个贱婢,可若真的犯了事,污到本王头上——本王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沁瑶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
她原以为萧南晏冲破“九宫锁龙阵”是为情所困,此刻却见他将昔日暖床的婢子踩入尘埃,莫不成,他是故意此说,不钻她设好的圈套?
就算她苏沁瑶有多恨萧南晏,可这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总不能寻不到他半点错处,就置他的罪。
他毕竟是天启的摄政王,仓促解决了他,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也罢,那就再逼一逼他!
想到这里,苏沁瑶一咬牙,冷笑一声:
“原来,不过是一个供人玩乐的贱婢而已!既是如此,留着她又有何用,索性,便在此地,将这个祸乱宫闱的女人,就地正法!”
还未等燕锋有所行动,萧南晏的冷笑已裹挟着寒意炸开:
“不劳姨母费心,既然是本王府上的婢子,便交由本王亲自处置!”
话音未落,但见他长臂如电,一把夺过侍卫腰间长弓,玄色衣袖扫落漫天寒星,弓弦崩响的刹那,所有人甚至来不及眨眼,箭矢已裹着破空锐啸,直取夕颜!
第174章 那你便将她送予孤罢!
任谁也没想到,萧南晏竟会对自己睡过的女人痛下杀手。
所有人的眼力,都不及萧南晏的动作快——
弓弦震颤的余韵还未消散,只听得噗的一声,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箭矢已穿进夕颜单薄的身躯。
饶是谢湛就在夕颜的身侧,也没想到萧南晏绝情至斯,更没想到,他的出手如此之快,再想撤剑搪开已然不及。
而夕颜,却僵在原地,染血的裙裾无风自动,眸中翻涌的惊痛尚未褪去,已化作死寂般的平静。
在箭矢飞来的那一刻,唯有她自己来得及施展轻功腾挪,侧身避开。
可是,这箭却是萧南晏亲自射来,她的主人,来收她的命,她岂有不给之理?
她就那般,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箭,任箭矢刺进肋下的剧痛,如蛛网般蔓延。
朦胧视线里,她迎上了萧南晏的目光。
但见他已然扔掉手中的弓箭,负手而立,幽深的眸子死死锁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没有半分痛惜,更不见一丝波澜,仿佛眼前濒死之人,不过是枚弃如敝履的棋子。
鲜血顺着箭杆蜿蜒而下,在青砖上晕开暗红的花。
夕颜踉跄着后退半步,身子缓缓向后倒下,却在触及冰凉的地面前,被飞身而至的赫连枫稳稳接住。
“夕颜!”
赫连枫低吼一声,眸间满是惊惶。
他几乎是在箭矢入肉的瞬间腾空而起,接住夕颜的刹那,温热的血浸透掌心,染湿了他绣着金线的靓蓝衣襟。
他颤抖着手,指腹掠过夕颜苍白如纸的脸颊,却怎么也抹不去她唇边触目惊心的红。
夕颜被赫连枫紧紧拥在怀中,微垂的眸子里,映出他满脸的焦急和心痛。
她的眼前,浮现出八年前,南昭街头,那个将她拉至马背上的少年,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写下第一个字时,指腹的薄茧摩挲过她的皮肤,令她心跳惴惴;他在练武场教她舞剑时,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
此刻,身体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闭上眼睛的刹那,她竟释然地弯起唇角——这样也好,以命相殉,既保了他的周全,也还清了所有的债。
……
夕颜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瘫软在赫连枫怀中。
赫连枫将她紧紧拥在胸前,声音冷凝如冰:
“萧南晏,你真是够狠!”
萧南晏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指尖,瞥了一眼赫连枫怀中浑身是血的女子,嗤笑道:
“本王只是在处置不听话的婢子,太子殿下心疼了么?”
赫连枫目光灼灼,死死瞪着萧南晏:“若是她在你心中这般卑贱,那你便将她送予孤罢!”
萧南晏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旋即大手一挥:
“本王早就玩腻的东西,太子殿下若是不嫌,便带走她罢!”
夕颜的意识还未完全飘散,却在听到萧南晏这句话后,耳畔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人,就这样陷入无边的黑暗。
赫连枫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将夕颜的身子,轻轻地打横抱起:
“好!孤会救活她!”
他抱着夕颜,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欲走,身后忽地传来苏沁瑶尖锐的斥责:
“枫儿,这女子死就死了,微不足道,把她抛下!”
赫连枫脚步微顿,怀中的温度正在逐渐流失,他的声音略有发颤:
”母后,儿臣从未违背过您的意愿。但这一次,儿臣只想她活着!若您执意杀她,儿臣便当不孝!”
话音未落,他已抱着夕颜疾步离去。
谢湛狠狠瞪了萧南晏一眼,带着几名近卫紧随赫连枫其后。
望着赫连枫紧抱夕颜远去的身影,萧南晏眸子却是一松。
苏沁瑶气得脸色铁青,死死攥住辇驾扶手,指甲几乎掐进檀木:
“好啊,这便是本宫悉心调教出的好儿子!”
她身侧的苏莞,原本因夕颜中箭而扬起的唇角瞬间僵住,往日里那个对皇后言听计从的太子,此刻为了个卑贱的婢子,公然忤逆自己的母后……甚至,他竟还向萧南晏讨要了那个贱婢。
若是那女人死了便好,若是没死……苏莞的心口,泛起酸涩的妒意。
唯有赫连姝,心中畅快极了,她上前几步,毫无顾忌地挽住萧南晏的手臂:
“还是晏哥哥最明白事理!像那种下贱胚子,就该早早打发了干净!”
第175章 七星北斗阵
赫连姝故意将身子往萧南晏身上贴去,胭脂香气扑面而来。
萧南晏垂眸看着赫连姝仰起的美艳脸庞,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眼底却凝着刺骨的寒意:
“那倒是,还是姝儿最为知书达理。”
赫连姝眼见萧南晏对她温柔的笑,踮起脚尖,将绯红的脸颊蹭上萧南晏冰凉的蟒袍,发间金步摇扫过他下颌:
“晏哥哥那一箭当真大快人心!往后,你的府里再不许留这种狐媚子……”
她娇嗔的尾音未落,苏沁瑶突然冷声喝道:
“姝儿,过来!”
苏沁瑶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女儿攀在萧南晏臂弯的手,唇角微微抽动。
萧南晏垂眸轻笑,眼尾弯出蛊惑人心的弧度,却是不着痕迹地将她推离半臂,望向苏沁瑶时已换上无辜神色:
“姨母生气了呢!都是南晏的不是,不该让姝儿失了礼数,毕竟,与她尚未成亲。”
赫连姝看着空荡荡的掌心,耳畔还回荡着萧南晏方才刻意放柔的嗓音。
她不甘地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母后,心里对她颇有埋怨。
苏沁瑶想到儿子方才救夕颜与她分庭抗礼的模样,又看着女儿因萧南晏而涨红的脸颊,胸膛里腾起滔天怒意。
自己真是生了一对好儿女啊!
一个为贱婢忤逆嫡母,一个对政敌投怀送抱!一个花痴,两个花痴,这是一对花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