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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珠/成婚前你不是这么说的_松庭【完结】(124)

  “你谁?”

  “伊陵裴照野,如今在清河公主麾下,任流民帅——”

  裴照野瞥了一眼在坐在地上发愣的少年。

  “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给二公子赔个罪滚一边去?”

  薛怀芳刚想说谁允许他走了,却被裴照野伸来一条长臂勾住脖颈,往外面带。

  身后的学子们只见他和薛怀芳笑语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

  起初还满脸警惕的薛怀芳,竟然渐渐舒展了眉宇,说到最后,两个人皆和颜悦色,颇有相谈甚欢的意思。

  众学子面面相觑。

  完了。

  清河公主真是引狼入室了。

  -

  骊珠到的时候,他们正在溪畔上击鞠课。

  郡学内的课程分为文课和武课,文课自不必提,武课则有击鞠和狩猎,今日便是马上击鞠。

  “砰——!”

  众学子手执球仗,身骑奔马,场上马蹄声击球声不断。

  骊珠对击鞠没有兴趣,看击鞠却颇有趣味。

  场上男女混战,打得如火如荼,但骊珠一眼就瞧见了场上最耀眼的那个。

  “参见清河公主。”

  刚结束上一场击鞠的谢君竹正在休憩,见骊珠前来,与她身边几个女学子起身朝骊珠见礼。

  骊珠高高兴兴地提裙而去。

  “君竹!原来你也在郡学听学呀。”

  谢君竹笑道:“回公主,我还有半年及笄,所以现下还能来郡学……公主怎么来了?”

  听到骊珠说她是陪流民军中的几位将军校尉而来,谢君竹和旁边几位女学子的目光略带几分复杂。

  “公主。”

  谢君竹突然郑重地握着骊珠的手,柔顺的目光忽而坚定:

  “倘若公主真的为人所制,我们几家叔伯别的做不到,但秘密护送公主回到雒阳,却可以一试!”

  骊珠错愕地眨了眨眼。

  细问之下,她才知道今日学堂中发生了什么。

  公主果然大怒,众人都觉得意料之中。

  薛惜文处处与公主作对,那个流民帅,怎么能与薛惜文的哥哥称兄道弟?

  “——谁说的!是谁说他舌头上有邪术,简直胡说八道!”

  几名女学子怔愣望着满面怒容的公主。

  “公主……您是为这个生气?”

  “当然生气!我最讨厌巫蛊之说了!”

  就像当初薛道蓉说她克死了她娘和裴照野。

  今日又听到旁人说裴照野的舌头也是种邪术,骊珠如何不生气?

  谢君竹忙道:“我们也是不信这个的……不过,公主就只是气这一点吗?”

  骊珠余怒未消,不解道:

  “那还要为什么生气?薛怀芳吗?他肯定是在与薛怀芳虚与委蛇,帮那少年脱身啊。”

  “……”

  迎上骊珠纯澈得毫无怀疑的目光,几人只觉痛心。

  被骗了啊。

  公主这都被骗成什么样子了?

  场上那一杆子能把草地打出个坑来的男人,就差把枭雄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又岂会有这么良善的念头?

  几人不好明言,只能迂回绕着弯,劝说骊珠。

  要有防人之心。

  千万不可听信男人的鬼话。

  骊珠托着腮笑吟吟听着。

  “你们真好。”

  谢君竹几人愣了一下。

  “薛惜文不是不让你们与我结交吗?为何还要冒险跟我说话?”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谢君竹开口道:

  “论理,公主为君,我等本就该敬之,岂能因薛家势大,便退避不理?论情,若非昔日陛下为公主开了入兰台听学的先例,太学、郡学也不会接连开始接收女学子。”

  “虽然及笄之后,我们便要履行婚事,不过,能有这几年待在郡学的时光,也弥足珍贵,又如何能不感激公主呢?”

  听了谢君竹这番话,骊珠心头似有草长莺飞。

  她想到之间见谢家男子时的场景。

  其实谢家男子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至少不会像其他绛州世族那样,因为畏惧薛家就将她拒之门外。

  但他们对她,也仍然只是敬着尊着,不会跟她说一句逾越的话,也不会听她真正想说的话。

  谢君竹和这几个女学子却跟她毫无隔阂。

  好像天然就会支持她一样。

  骊珠望着谢君竹道:

  “前几日我向父皇去信,用的是你之前给我的那种黄纸,父皇与朝中几位重臣看过之后,回信给我,大加赞赏——君竹,我想替你讨一个爵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几人蓦然怔愣。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谢君竹本人更是茫然,不明白这话题跳得为何如此之快。

  “公、公主……为什么……”

  “前朝宦官改进造纸之术,获封侯爵,如今你更进一步,连最后虫蛀的问题也解决了,今后天下重要的文书,都能逐步抛弃沉重竹简,改用轻薄的纸张,这是利国利民,青史留名的事,你本就该得这个爵位。”

  “可、可是……”

  “可是你是女子,而且天下战乱,国库空虚,对吗?”

  谢君竹艰难点头,就算在太平盛世,这样的事也不容易啊。

  骊珠冲她笑了笑:

  “没关系,我会告诉父皇,从我的封地里出。”

  几人皆愕然呆住,比刚才还惊讶。

  闻所未闻!

  天下几时有公主用自己的食邑,给旁人加封爵位的?

  眼前的公主却像是已经考虑了很久,平静道:

  “我在绛州有两郡一县的食邑,我知道,薛家侵占民田,瞒报人口,实际收上来的赋税不足五成。”

  “但如果封侯,你就能立女户,享食邑税收,得律法保护,宗庙内独享一支香火——”

  旁边的一位女学子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

  骊珠偏头看她:“你也想封侯吗?”

  那女学子连忙摆手:“我并无君竹这样的本事……”

  “也可以花钱买的。”

  骊珠平静地丢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什么?”谢君竹瞠目结舌,“买什么?”

  “买爵——纳粟千石,拜爵一级,食邑千户,只限女子。”

  这几日,骊珠已经想遍了所有能够筹措粮饷的办法。

  战事迫在眼前,所有合理合法的办法都全无用处,只剩下一些非常手段。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骊珠自己也大吃一惊。

  怎么能卖官鬻爵呢?

  她少时听太傅讲学,曾深以为耻,认为这天下就该凭实力取官,凭功勋进爵。

  所有的徇私舞弊,蝇营狗苟都该被彻底扫除。

  然而,骊珠前日得知,母亲祭日将近,父皇又要大兴祭祀,一连三日,耗费的钱财每日数十万计。

  骊珠简直气得半死。

  她不知道父皇的钱是从何处来的,但想也知道,绝不会是来路清白的钱。

  她在绛州缝缝补补过日子,父皇却过得好似有今日没明日。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来卖吧!

  他卖官,她卖爵,日后写在史书上,人们骂她也得把他捎上,说一句都是随了她爹!

  骊珠对她们道:

  “当然,你们若真的纳粟给我,势必会与薛氏为敌,但如果——我是说如果,薛家倒台,被藏起来的百姓入籍纳税,封邑的赋税也会翻倍。”

  几位女学子并非久居后宅的闺秀,很清楚这其中的利益与风险。

  纳粟的钱粮从何处来?

  唯有陪嫁。

  出身大家族,她们陪嫁的庄田铺子极其可观。

  这是她们唯一可以支配的财产,是用来冒险换一个女侯,还是带着陪嫁安安稳稳去嫁人,这不是一个容易做出的决定。

  骊珠也深知这一点。

  所以,她并不着急等她们的回答。

  砰——!

  伴随着丹朱一球击倒一名学子的脆响,这场击鞠结束了。

  “谁赢啊?哪边赢了啊?”

  骊珠晃着谢君竹的胳膊问。

  谢君竹看着她明亮纯澈的目光,一时难以将她与方才说着要卖爵的模样联系起来。

  她道:“回公主,是你们赢了。”

  骊珠顿时笑弯了眼,提裙跑向草地。

  只见那道嫩鹅黄的身影翩然而来,在并不明朗的天色下,像朵迎春花似的扎眼。

  众人羡慕地看着迎春花似的美人朝裴照野走去,皆是一副恨不得以身替之的神色。

  上午的课业告一段落。

  草场人多眼杂,骊珠以想学骑马的名义,与裴照野顺着溪畔往僻静处而去。

  “……谢稽还想给我们流民军一个下马威,今日就叫他看看,到底是谁给谁下马威。”

  骊珠看着正在栓马的裴照野,轻笑道:

  “我怎么觉得,谢先生只是借机想摸清你们每个人的性格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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