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京兆一夜之间突然多出了许多身患疠疾的病人,当街就有病死的人,各个民间医馆都被挤满了,宫中侍医们没日没夜的研究着治病良策,没有救命良药,这样的状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朝廷对于处理疠疾没有好办法,只能暂时将这些病人集中隔离,禁止他们与正常人接触,但这病还在快速蜿蜒。
一时间人心惶惶,昔日繁华的京兆,权贵当街走马的景象一扫而尽,皆闭门不出。
魏琨一直在宫里当差,无暇回伏家,亲事只能暂时不办,有伏嫽提前备下的避毒丸和药方,倒不担心家中会有事。
伏嫽耐心的等待着,果然在宫里传出戾帝和薄朱快要不行时,丞
相府对外宣称,伏姜会治疠疾,这病有救了。
伏嫽也适时的拿出避毒丸让家中人服用,只说是大姊姊伏姜给的。
只是可惜那西域铃医溜的早,阿雉去他住处才发现他连夜跑出了京兆,怕是早就预料到京兆会爆发大瘟疫。
伏嫽这里也没闲着,她偷偷递了信给伏姜,想要给她进宫打下手。
伏姜对这病不熟悉,医治戾帝和薄朱确实也没什么把握,可也不愿伏嫽再和宫里人打交道,再三纠结下,她让伏嫽扮作她的婢女,不许离她半步,才答应带她进宫。
伏嫽又废了一番口舌让家中大人答应,便跟着伏姜再次进了甘泉宫。
这回她穿着婢女的衣服,因疫病缘由,所有人都必须戴上面纱,有伏姜在,她轻而易举的来到了甘泉殿。
甘泉殿这里只留了魏琨在内的几个郎官守卫,太监宫婢们皆远远站在殿外,里面不传唤,没人愿意靠近。
上次长公主府后,伏嫽就没再见到魏琨,这回见着,他脸上也围着面罩,瞧不清脸色,只是身姿挺拔,眉目冷冽,瞧着病好了。
戾帝也是倒大霉,凭他怎么想,兴许都想不到身边有这么个歹毒反贼,不声不响就把病过给他了。
几个郎官你瞥我我瞥你,都不愿领她们进殿。
魏琨踱步到殿前,推开殿门,引她们进去。
郎官们各自愤懑,他们都是贵族儿郎,惜命的很,不像魏琨这种草莽出身,为了博得戾帝宠幸,命都能豁出去,实在令他们不齿。
殿内戾帝和薄朱一人躺在一张簟席上,皆是昏迷状,露在外的肌肤上红疹已化出脓水。
伏姜想上前给他们看诊。
伏嫽拦住她,小声道,“大姊姊,这疠疾太凶险,我知道怎么治,你先退一边。”
伏姜将信将疑的退到一旁。
伏嫽也不怕魏琨知道她是谁,跟魏琨道,“劳烦郎君取来锦帛。”
魏琨微觑着眸看她,半晌照她话取来了两匹锦帛,伏嫽拉开锦帛,叫魏琨帮自己搭把手,然后把戾帝和薄朱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鼻孔供他们呼吸。
随后伏嫽便撸起衣袖,抡圆了手,对准他们的脸,啪啪就是两耳光,再抬脚朝着两人的胳膊、肩膀、大腿上踩,要多用劲就有多用劲。
敢逼她喝鹿血酒,当她是好欺负的,今日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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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伏姜目瞪口呆,一时分不清她是在治病,还是借治病在伺机报复。
簟席上躺着的毕竟是大楚天子,若不小心被给作弄死了,当真不好收场,可想想那杯鹿血酒,分明是天子蓄意羞辱,丝毫不顾及伏嫽的死活,她是家中小妹,自小被宠到大,谁舍得给她罪受,偏偏对方是天子,便只能忍下这委屈。
伏姜揣在衣袖中的手心里尽是冷汗,却不能上前拉开伏嫽,伏嫽现充作她的婢女,魏琨又在殿内盯着,他是皇帝的郎官,得皇帝器重,即便是阿翁培养起来的,也怕他不偏私。
殴打皇帝是死罪。
不论是不是报复,都得说是治病。
伏嫽手脚并用,很是出了一口窝囊气,打完人后把袖子捋平,又恢复淑女的姿态,小步小步的回到伏姜身旁,温柔道,“奴婢已替陛下和王太后驱除瘟气,请女君用药吧。”
她说话间隔睨了魏琨,魏琨像根木桩立在错金铜博山炉前,虽然遮着面罩,但伏嫽莫名就看出他此刻定是在作壁上观,戾帝那日羞辱的不止是她,还有他这个“忠心耿耿”的郎官,她暴打这两人,也给他出了气,他此刻心里定在窃喜。
伏姜便将带来的药方递交给魏琨,让他送去少府,由侍医们据药方开药,照料服侍戾帝和薄朱的活计自有这些侍医来做,就用不着她们了。
魏琨送两人到殿外,那几个郎官见他们出来,自发站远,极怕染上殿内的瘟症。
宫里这样的是非地,伏姜急着带伏嫽走,然而伏嫽不急不缓,仰起头细里细气的交代给魏琨。
“烦请记住,要用奴婢那法子,为陛下与王太后驱个三五日的瘟气,才能药到病除。”
她打了戾帝,魏琨岂能置身事外,也得替她卖卖力气,这锅不能她一人背,他一个反贼,定有办法让戾帝被打了,还对他们感激涕零。
伏姜越听越觉得伏嫽这是存心报复,打一次也就罢了,再打上三五次,戾帝和薄朱怕是没个人样了。
伏姜横了伏嫽一眼,让她提好空的药箱,赶紧出甘泉殿。
伏嫽乖乖的跟在后头,小女娘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挽成椎髻垂在不盈一握的细腰上,纵使她脸上有面纱,从那修长秀颈和纤纤玉指也能看出,这是个绝妙的小美人。
那几个郎官都是豪族的纨绔子弟,素日好寻花问柳,盯着伏嫽的背影都能品头论足。
“那小婢女也是个美人胚子,日日遭家中女君嫌弃,还不如脱了丞相府,出来自谋生路,凭她的样貌,便是贱籍,也能入得好倡家,伺候男人总比伺候女君好。”
他们说着污言秽语,得亏伏嫽走了,不然以她的禀性,必会睚眦必报。
魏琨听着不免冷笑,他攥着药方去找侍医。
“可惜进了甘泉殿,回去就要得瘟症。”
几个郎官说完风凉话,眼看魏琨走开,不禁露出嫉恨的神色。
选拔郎官的条件极为严苛,郎官不仅要体貌健伟,还得是豪族出身,由家中为官的父兄保举为郎官,郎官一直是最坦荡的出仕途径,若得皇帝器重,往后定能平步青云。
魏琨没出头以前,这几个郎官最为戾帝信任,他们亦是顶级豪族子弟,戾帝挑选出他们,素有栽培之意。
皇家陵园刺杀案后,戾帝便更亲近魏琨了,戾帝厌恶舞阳侯,这魏琨民间传言是舞阳侯的私生子,他们也曾偷偷跟戾帝告密,戾帝不仅没有疏远魏琨,反倒更抬举他,他们只当戾帝不在意,可转头戾帝就颁下赐婚诏书,让魏琨娶舞阳侯的小女儿。
戾帝这要不是存心的,说出去谁也不信。
郎官们都想看魏琨的笑话,毕竟谁都不愿被一个杂种压一头,可伏家接了赐婚诏书以后,欢天喜地的筹划着亲事,给关系要好的豪族都递了请柬,伏叔牙私下与人说起魏琨这个女婿,也是赞不绝口,不瞎的都看出来,魏琨显然不是他的私生子。
魏琨不过是普通庶身,攀上了伏家,从此一跃成了仕族,有伏家在背后撑腰,对他们更有威胁,这些日子,家中大人们也都提点他们,陛下虽然病危,但也是除掉魏琨的好机会,他魏琨不是最爱在陛下面前表现吗?那就各自站好各自的岗,至于甘泉殿,该是他魏琨进的,谁也不会傻的往里钻。
薄朱只是在甘泉殿服侍戾帝两日,就迅速被染上疠疾。
可魏琨进出甘泉殿,一点事都没有,连侍医都震惊于他体魄强健,怎不叫他们妒恨交加。
片刻后,魏琨又折回甘泉殿喂戾帝和薄朱喝药,根据那西域铃医的嘱咐,这药一天要喝三次,魏琨喂过三次药,戾帝和薄朱于第二日清晨醒转。
两人身上的锦帛被解开,两张脸打的鼻青脸肿,动一下就腰酸背疼。
魏琨给以解释,“陛下性命垂危,丞相家的伏女君研制出了药方,并配以体疗法为陛下和王太后逼出瘟气,陛下和王太后这才转危为安。”
魏琨解释了一番体疗法,并代为转达伏嫽的意思。
戾帝和薄朱还得挨三五天的打,按理说打皇帝是犯上作乱,可现在是治病,戾帝要想病好,也得乖乖挨打。
戾帝对此将信将疑,又环顾四周不见宫婢中官,十分恼怒,怪叫着要人伺候。
魏琨缄默片刻,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带进来几个侍医,侍医们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谁都不敢靠近戾帝。
侍医
也把魏琨的话复述了一遍,皆战战兢兢的表示,戾帝和薄朱不被打是好不了的,且他们的病容易传染人,只能关在甘泉殿内静养,顺道支吾,敢近身他们的,都被他们给传染了瘟症,现下只有魏琨能够健健康康的近身照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