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琨定在十月中旬西,下了战书派遣使者送去给司隶校尉,命其克日请降,否则先破河南郡,斩其头颅祭旗。
司隶校尉接到那封战书,魂都吓去了大半,他虽为司隶长官,可掌兵权的却是皇帝,他只有监察百官的能耐,凡事结听命于皇帝,他若敢降,还没出司隶,这脑袋必不保。
其实上几代时,司隶校尉还领军事,手握十多万兵马,护卫司隶内的辖区,但后来长安发生过几起大的政变,都有司隶校尉参与其中,皇帝便慢慢收回了司隶校尉手中的兵马。
若还能掌兵权,又岂会畏惧魏琨这封战书呢,至少也能抗衡一二。
司隶校尉持皇帝符节,带着那封战书连夜入宫去见梁献卓。
梁献卓在睡梦中被吵醒,猩红着一双眼瞪向徐节,那眼中是无尽的妒恨。
徐节惊恐不已,腿软的差点跪倒,小心翼翼的向他禀报司隶校尉有急事求见他。
梁献卓抚额让进。
徐节遂扶他起身,随即眼神示意小黄门去叫司隶校尉进来。
徐节还欲在梁献卓身边服侍,梁献卓看着他,说了声退下,他心底一沉,还是应喏退走。
司隶校尉入内关门,徐节守在门外,十月份已是深秋,夜里站在屋廊下甚冷,徐节手揣着衣袖来回走动,以驱散寒气,那些比他位阶低的宫人都默默垂首。
这天下的局势一日比一日紧张,徐节虽伴驾宫中,可也很明显能感觉到朝局变化,以前他得梁献卓信赖,从不缺朝臣来巴结,而今他依然是梁献卓的近仆,却已无人奉迎。
这几年梁献卓不立后不纳家人子,朝中大臣多有上谏,更有大臣私下求到他面前,赠无数金银宝器给他,只盼他能在梁献卓面前美言,塞自己的女儿入后宫。
自那道讨伐檄文闻名天下以后,想送女儿入后宫的大臣都消停了,朝会上也不再有大臣劝梁献卓广纳家人子。
这些豪族权贵最会审时度势,他们难道看不出梁献卓已近末路了吗?对于豪族权贵而言,只要家族根基不动,皇位换谁坐他们并不在意。
但徐节不一样,从齐国到长安,他一直跟随在梁献卓身边,如果梁献卓败亡,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徐节的脊背冒出冷汗,他比谁都希望梁献卓能坐稳皇位,可是魏琨大军来势凶猛,若长安兵防抵挡不住,他总不能真的坐以待毙。
徐节想想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财,以及他置办的宅地,脱离梁献卓,也够他安度平生。
他极轻微叹息了声,又在门外等了约半个时辰,司隶校尉擦着满头的汗出来,没有立刻走,说梁献卓让他等在外面,让徐节进去。
徐节匆匆入内,就见梁献卓头疾发作,让传侍医。
徐节急忙让人去叫侍医,侍医片刻赶来,为其扎针止痛,言说是梁献卓休息不宁,又思虑太多,这头疾才一犯再犯,还要梁献卓保重龙体。
侍医施针结束便悄悄退了。
梁献卓吩咐徐节置案席,徐节虽搬了短案到床边,又摆锦帛和笔墨,眼瞧梁献卓艰难爬起来,坐到案前,提笔着墨在锦帛上书写。
徐节御前伴驾,传递诏令文书,很有眼力见,梁献卓没让他走,那便是默许他看锦帛。
他的目光定在锦帛上,梁献卓写的不是别的,而是揭露魏琨的身世,魏琨并非普通泥腿子,他是已故太子的儿子皇长孙梁昱。
徐节瞳孔震住,魏琨是流落在民间的皇族血脉,那梁氏天命旁落也该应验到魏琨头上,想到这,他突然佩服起梁献卓,到此危途,还能想到对付魏琨的办法。
梁献卓写完,把锦帛交到他手里,又发下虎符,命司隶校尉携虎符到北军,调遣七万兵马前去对阵魏琨。
彼时魏琨已下令在司隶的域外扎营,随后河东郡和河内郡紧锣密鼓的开粮仓,陆陆续续筹集粮草辎重。
伏嫽随军歇在魏琨的主营中。
军营比不得屋宅,住宿条件简陋,夏季炎热,冬日寒冷,这渐入冬的时节,营中没有火盆,也只有魏琨的健硕身躯可以温暖她。
十月后,一日比一日冷,魏琨要备战,每日都要早起。
帐中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随时可能扑灭,一张矮床吱呀摇晃着,枕席间伏嫽被被褥包裹住,她蹙着细而娇的眉垂在床沿边,满头乌发随着床榻摆动而轻轻飘荡,那如雪般秀长的颈上落了斑驳红痕,微合眼眸中盈满了春波,红肿唇瓣发出呜咽的不满。
到油灯彻底扑灭,天光透过帐映进来,魏琨才从被褥里冒出头,舔了舔发红的薄唇,凑到伏嫽唇边与她接了个又深又凶的吻,才像是火气难消的从被里抽身,大喇喇的下了床。
伏嫽抬了抬身,酸胀的起不来,只能艰涩靠回枕头上,感触他留在褥中的热气,她知道他浑身的燥火还没有消停,可今日不能太纵欢了,他还有场仗打,今日说好的,要拿下河南郡。
魏琨简单洗漱,一面穿甲胄,一面对她道,“别起了,等我取司隶校尉首级归来,你还得躺回去。”
伏嫽潮红的脸颊滚烫,这厮尽吹牛,河南郡再好打,也得打个几日,他说的好像今日就能拿下,回来就能继续和她厮混一般。
打过这么多场仗,伏嫽也知他不会轻敌,无非就是耍耍嘴皮,她呸他一口,盖了被子不理人。
魏琨咧笑,戴好头盔出去了。
伏嫽竖起耳朵听外面号角集合声,心下平静,等阿稚和巴倚端水进来擦洗了身子,用过朝食,又舒舒服服睡去。
这一觉睡到下午,她醒来听见将闾在外面扯着嗓门跟阿稚吵架,她喊了声人,外面才安静下来,不一会巴倚进来,一脸忐忑不安。
“女君,将闾刚从战场回来,说仗没打起来,司隶校尉不知从何处得来故太子的遗书,当着两军的面证实主君是皇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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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真的很不好意思,家里小狗来姨妈,第一次知道小狗也会痛经[捂脸笑哭],不得不照顾一下,让大家久等了,这章也有小红包!
第181章
“只有咱们不知,司隶早都传遍了主君是故太子的儿子。”
伏嫽眉头一跳,孝穆帝以及被孝穆帝处死的赵太子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魏琨在外人眼中,一直都只是个泥腿子,不会有人把泥腿子和皇长孙联系到一起。
这定是梁献卓从中作梗,司隶校尉既能将遗书公布,那必然经过梁献卓的准许,梁献卓并非真的愿意认下魏琨这个皇侄,她写的那封讨伐檄文提及天命旁落,皇长孙也是梁氏人,皇长孙当然也不得天命。
他想借此瓦解魏琨的威望。
这是个好办法。
巴倚小声道,“河内郡的太守反水了,营地被他派人围住,将闾想带着我们突围出去……”
伏嫽爬起身,迅速穿衣,将出主营大帐,只瞧不远处有一众部曲虎视眈眈,河内郡太守立在部曲当中,她往地上的尸首看,魏琨留下护卫她的将士们,都被杀了。
伏嫽乘坐的马车被他们控制住。
没有马车,将闾一个人带不走三个女娘。
阿稚瞧她出来,嚷嚷着催将闾赶紧带伏嫽走。
将闾极羞愧道,“奴回来迟了……”
伏嫽对他笑笑,“你回的正好,你能不能擒住那太守?”
将闾道一声能,便要了阿稚的佩刀,伏嫽冲阿稚和巴倚招手,三人往北边跑。
河内郡太守岂能让她们跑了,连忙命令部曲们去追。
将闾便在此时迅猛的提着刀朝太守冲去。
河内郡太守眼瞅着将闾冲他来的,唬的赶紧召回部曲。
将闾魁梧如小山,提着那把女娘用的环首刀颇有几分滑稽,但这并不影响他拿着刀砍部曲如砍瓜切菜,眨眼的功夫,挡在太守跟前的部曲就所剩无几,将闾宽大手掌朝太守一抓,就将太守给提了起来,得亏伏嫽说的是擒,他才能留太守一命,否则这太守也是他刀下鬼。
太守高喊着饶命。
将闾压着河内郡太守跪倒在地上,拿刀架他脖子上,本来还在追伏嫽的部曲们纷纷不敢再追,皆都听从太守的话,跪到地上。
伏嫽停下脚步,折返回主帐。
伏嫽没有让将闾拿开刀,任河内郡太守跪在地上求饶,经年过往,伏嫽见多了这种风摇两边倒的墙头草,她也懒得气愤。
“你先时答应给我们的粮草辎重呢?”
河内郡太守支吾着不答。
伏嫽让将闾扇他一巴掌,将闾那蒲扇似的手掌扇到他脸上,直接将人给打趴下了,吐了一嘴血,这下老实了,直说粮草辎重已筹集,原本该运来,但是得知魏琨是皇长孙,便打消了送粮草辎重的想法。
伏嫽冷笑,他不仅不想送粮草辎重,还想抓住她去给梁献卓请功。
皇长孙的身份并不能离间魏琨和部从,魏琨从没有利用这个身份获利,自然也不会被其束缚,疆土是他们一点点打下来的,没有依靠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