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琨没答,反问她一句,“女公子曾说,我面相带煞,只有你我成婚,你才会为我解煞,现今女公子可想过怎么解煞?”
之前伏嫽为镇住他才信口开河,现下危机已无,她也拉不下脸说是糊弄他的,便随意道,“天机不可泄露。”
魏琨板板直直的哦一声,一闭眼就睡了。
伏嫽再叫他,他却不搭理,像是真睡死了。
莫名其妙。
伏嫽郁闷的想着,除了虎符,他还有什么秘密不可告人的?
她忽想起上辈子,她有记忆的二十七年里,魏琨没娶亲,也没姬妾,她还当是为她持节守贞呢。
重生回来这么久,显然是她胡猜乱想了。
寻常男人,除非家徒四壁,至及冠成年就要娶妻生子,魏琨这种孤僻已是少数。
当初颍阴长公主欲招揽他,也不见他屈就,他还总与她一个小女娘斤斤计较。
哪有男人像他这般的。
伏嫽想到那几次她触碰魏琨,他不仅没什么反应,反而还挺嫌弃她,越想越不对劲。
别是不近女色近男色吧!
伏嫽上辈子常在贵妇中周旋,也知道一些豪族会专门豢养娈童取乐,先帝都养过男宠,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长孺也是五官端正,称不上标志,胜在年少,魏琨总不能
也干出这豢养娈童的污糟事。
但若真被她猜到了,她也不能怎么着,婚前就说好的,她要她的舒坦自由,就不会碍着他寻欢作乐,管他什么娈童娇女,都与她无关。
伏嫽一经想通,便舒舒服服躺下睡着。
房中烛火燃尽时,魏琨睁开眼眸,盯了床上人片刻,又闭回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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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二日,魏琨终于有空闲,带伏嫽上市廛采买回门礼。
两人一路上盘算着要买的礼,魏琨又格外提到,要给家中的几个奴仆都买身衣裳,他们新婚,这也是添喜气。
伏嫽哪有不明白的,心里猜定是想给家僮买衣服,才找了这个借口。
入市廛逛了几家铺子,给仆婢挑衣服时,伏嫽有意挑了件月白蔽膝。
“这蔽膝衬长孺么?”伏嫽询问道。
魏琨无可无不可的嗯了嗯。
伏嫽又道,“你看看长孺还缺什么?我一并买了。”
魏琨直皱眉头,“他什么也不缺。”
伏嫽笑道,“有你这个主君在,他确实不缺什么了?”
她这话学了点魏琨的阴阳怪气在里边。
魏琨听的清楚,知道她想歪了,懒得与她解释。
两人把该买的都买了,才准备归家,正打横门过,瞅见五马高车出了横门。
帝王出行御六马,诸侯王出行驭五马。
梁献卓已回齐国,按理长安应没有诸侯王滞留。
伏嫽仰头问魏琨,“这去的是哪位诸侯王?”
魏琨沉沉目送着马车远去,回她,“赵王。”
戾帝就这一个儿子,虽不喜,但也一直养在宫中,怎么会突然将其赶出长安了。
赵王的封国在冀州,戾帝登基以后,便将这地方封给了赵王,此地并不是富饶之乡,也足见戾帝对其没有偏爱。
伏嫽只是好奇,皇后翟妙想过收养赵王,不应当会舍弃赵王,必是宫里出了事情。
这街头来往人多,不是开口说话的地方,两人坐上马车回去。
伏嫽把衣物交给傅母,让她拿下去分发,转而和魏琨进屋,两人关上了门。
伏嫽与他对坐在茶几前,拂袖倒凉茶,递到他手边。
“你突然休沐,是不是也和赵王有关?”
魏琨轻抿了口茶,“女公子惜命,禁中之事,女公子还是不要打听为妙。”
“你我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有事,我又跑不掉,就算是死,也该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伏嫽看他喝着自己倒的茶,却一直不语,忽发出笑来。
“你可别忘了,陛下和颍阴长公主面前我都能游刃有余,让我做你的帮手,你吃不了亏。”
魏琨将喝完的茶杯倒扣在桌上,“我不过区区一郎官,需得女公子做我什么帮手,女公子整日吃饱喝足,莫给我添乱便是我的福气了。”
他倒是藏得深,半点都不愿袒露自己是逆贼。
伏嫽也知一时半会儿想让他跟自己交心是不可能的,但这语气也忒看不起人。
伏嫽噌的起身道,“你今日小瞧我,以后有你哭着求我的那天。”
她哼了声,也不管魏琨脸上的戏谑,兀自踏出房门,招来在院里玩耍的阿雉,小声叮嘱她去外面打探消息。
晚间更衣时,阿雉悄悄告诉她,宫里确实出事了。
赵王过完生辰之后,突然患上了疠疾,这病发的快,烧的也快,赵王生母生性懦弱,不敢报与陛下,还是皇后前去探望,才发现赵王已快病危,经宫中侍医们抢救才救回了一条性命。
但毁了容,还把脑子也烧坏了。
前世赵王虽成傻子,却没毁容,也没有被赶去封地,依然被养在宫里,这一世却变了。
伏嫽重生以来,已有诸多事迹变化,她不觉得奇怪,她自己尚且没有嫁给梁献卓,前世和今世所行轨迹早已不尽相同。
只是疠疾早没了,这忽然冒出来的疠疾,更像是有人蓄意加害赵王。
戾帝若想杀赵王,不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能干出这种事的,除薄朱不做他想。
薄朱有着和梁献卓一般无二的狠毒心肠,登临帝位的这条道路上,所有挡在她儿子前面的,她都会竭力赶尽杀绝。
戾帝在位三年,后宫不再有孩子降生,都说是戾帝自己把身体玩坏了,但谁知这其中真假。
这点事想打听就能打听到,魏琨有什么好藏的,肯定当中还有其他事,外人是不可能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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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三日,魏琨携伏嫽回门。
伏叔牙和梁光君一早就在门口相迎,欢欢喜喜把人接回家中,回门宴也办的低调,除二姊姊和二姊夫远在五原郡来不及赶回来外,其余两位姊姊姊夫都回了娘家。
孩子们个个都成家了,虽说家里略显孤静,但也没什么好牵挂担忧的,辞呈伏叔牙早已拟好,迟迟没有上递,倒不是舍不得这官位,只是伏昭已有八个多月的身孕,他和梁光君若这时走了,就怕见不到外孙降生,这才一等再等。
回门宴说白了也算家宴,伏嫽在家中长辈面前没多少拘束,她才嫁出去三日,梁光君就说她瘦了,什么好吃好喝的尽数往她食案上送,她吃不了多少,尝尝味也不错,随后再转送去魏琨的食案上,叫他代为吃光,这恩爱也是做给梁光君他们看的,好让他们都安心。
伏叔牙和梁光君自是看的欣慰,整场宴下来,都是满脸喜色。
欢乐的时光向来短暂,这一天转眼就过去了,伏嫽想留在娘家,等过了中秋再回魏琨家,但这显然不合规矩,被梁光君数落了一通,催着赶着出了娘家门。
伏嫽混不得意的坐上马车,掀起车帘还想跟大人们话别,但见大人们早转到伏昭的马车前,他们说话声小,伏嫽听不清,只瞅见三姊夫原婴垂头丧气,三姊姊红着眼圈,而阿翁阿母也好似在宽慰他们。
伏嫽想下车去。
魏琨对御奴道,“不早了,速归家。”
马车调头就跑。
伏嫽没站稳,直接坐了回去,发恼道,“你急什么?三姊夫看着有事,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魏琨不说话。
伏嫽急得掀帘子叫御奴停车,御奴道,“女君别为难奴了。”
伏嫽磨了磨牙,抱着胳膊侧坐到一旁,气愤道,“我是嫁给了你,可我家里人有事,我岂能不顾。”
魏琨道,“原家也是你家?”
他懂什么,若原家真有事,三姊姊岂能独善其身,若能补救自要及时想办法规避,难道说,明知道不对劲,还要坐视不管吗?
那她还重生什么?直接死在上一世,也好过折腾了。
伏嫽不顾马车摇晃,敲着门叫停车。
魏琨突握上她的手腕,阻止她道,“女公子还记不记得外舅外姑③的良苦用心?”
伏嫽怔了怔,阿翁阿母把魏琨当成了她脱离伏家的依靠,从她嫁人的那天起,与伏家有关的一切,阿翁他们都不希望她参与进去,他们只想她平平安安。
马车到小宅前停下。
伏嫽猛一下甩开魏琨地手,下了马车。
接下来两人开始冷战,又恢复到谁也不理谁的时候,直到中秋这日。
这是伏嫽出嫁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她想回家过,但依照梁光君的说法,是不合规矩的。
老魏家魏平不在了,也没什么旁支亲戚,只有魏琨一人,这中秋过的也甚是不舒坦,伏嫽看魏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坐一室就食,她吃完不打招呼就走。
连傅母和阿雉她们都看出,这两人又闹起来了,这才成婚几日,先前还如胶似漆,怎么回个门,两人又水火不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