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
“……”
“……”
“呃，好，好，你先冷静一下,我给你煮碗面！”
中年女人把万香推出厨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
万香站在门外，低着头，轻声叫道：“妈妈。”
“我、我在忙，你不要打扰我！”
“妈妈，”万香问，“你爱我吗？”
“……”中年女人迟迟没有回应。
“妈妈，你爱我吗？”万香又问。
“……我只是你的养母。”
“那你爱我吗？”
“……”
“你爱我的，对吧？”
“……”
“妈妈，你是爱我的，对吧？”
“……我不爱你！”
“……”
“……”
“为什么？”
“……”
“妈妈，为什么，为什么不爱我？”
“……没有为什么！”
“那你又为什么要把我捡回来？明明已经狠心地把我丢弃在垃圾桶里了，又为什么要把我捡回来？”
“……”
“……”
“……”
“好，那、那既然你觉得这不叫爱，那你每天接送我上下学呢，那你为我整理的那些衣服呢，那你母亲节时，偷偷留下的泪呢？”
“……”
“妈妈，我以为，你是爱我的。”
“……”
“妈妈，这群人都是禽兽。”
“……”
“所以我杀了他们。”
“……”
“妈妈，你给我准备的钱，那是你全部的积蓄吧，我放在这里了，从今以后，你不用再受制于他们，可以去追求自己的生活。”
“……”
“……”
“……”
“再也不见，妈妈。”
“等等，万香！”
“……”
“万香，你听我说，妈妈，妈妈是爱你的！”
“……”
“妈妈会给你做一日三餐呀，会给你买漂亮的衣服呀，还会去学校接你，偶尔、偶尔我们也一起出去走路，这些，妈妈才明白，妈妈确实是爱着你的呀！”
“……”
“万香，你的名字，妈妈翻着字典一页页找的，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妈妈还抱着你，每天哄你睡，妈妈真的很爱你！”
“妈妈，在这个地方，”万香抬起头，看向天花板上吊着的、环绕着苍蝇和飞虫的灯，“除了爱我，你还能爱谁呢？”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手铐和脚铐的钥匙我放在厨房门背后的挂兜里了。”
“什么……？”
“我知道，你很恨我，恨我绑住了你，恨我，害得你没能成功逃出这个魔窟。”
“万香，我没有……”
“但是妈妈，”万香靠在门板上，抬起手，遮住灯光，“我爱你。”
“……”
“你可以，也对我说一句，‘我爱你’吗？”
“我、我爱你？”
“嗯，妈妈，我也爱你。”
“……”
“……”
“你刚才，不是要杀我……？”
“……”
灯光昏暗，灯泡挂在电线上，摇摇欲坠，就像万香的人生。
她眯起眼，伸手抓住一只飞虫，用手指碾碎，残缺的尸体散落而下，对地下的小虫来说，却像是一场雨。
“妈妈。”
“……嗯？”
“要是你能爱我，一下下，就一下下，哪怕只有一秒钟，我也很开心了。”
“……”
“我要走啦。”
万香踩过地上的尸体，走进一间小到只有几平米的房间，熟悉地拉开抽屉，开始换衣服。
浑身触目惊心的伤痕露出，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流着血，万香却抚摸着它，嘴角露出一抹笑。
“妈妈，这是你爱我的痕迹，对不对？”她垂眸，“那是不是，只要我一直留着它，就等同于，你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呢？”
“妈妈，我穿上你给我买的衣服，带着你留给我的伤痕和血液，我会告诉自己的，你很爱我。”
宽大扭曲的衣服被万香穿在身上，她站起身，将带着血的衣服放进抽屉。
“原来我真的是有人爱的，”万香走到客厅，最后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柳慧，谢谢你的祝福。”
“妈妈，再见。”
“吱呀。”
“……”
“……”
“小香啊，妈妈，妈妈真的对不起你啊，”厨房的门打开，“妈妈，妈妈实在是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说出‘爱你’。”
手和脚都捆有粗大锁链的中年女人跪倒在地上，她的头发稀疏，眼睛有一只瞎了，一开口，露出嘴里不剩多少的牙齿。
“妈妈知道，考上大学，是你唯一能正常离开这里的办法，所以，当你那天突然出门，回来的时候，妈妈一看到你啊，就知道，你肯定、肯定是考上了，所以妈妈那天，真的特别特别开心，真的。”
“可是你怎么、怎么这么糊涂呢！”中年女人闭上眼，“怎么为了这群畜生，把你的大好前程都葬送了呢！”
“明明、明明我已咳咳咳！！”
鲜血从女人口鼻中缓缓流出，她重重地咳嗽着，呼吸着，然后倒在地上。
“老、老天爷！”她大呼，“求求你！代替我，保护我的女儿！”
“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我辜负了她太多，只求在我临死前，帮她带走这些畜生！”
“老天爷！！”女人的声音像鸟鸣，像狼嚎，“求求你，让她接下来的一声都幸福美满！！”
“砰！”
“求求你！”
“砰！”
“求求你！”
“砰！”
“求求你——”
女人跪倒在地上，上身绵软无力地一次又一次磕下去、直起来。
她不顾一切地吼着，声音逐渐嘶哑，血呛住她的喉咙，让她在某次呐喊后，再也发不出声。
咳嗽，哀鸣，痛哭，万香站在贴满了欠费通知单的门旁，泪水爬满了她的脸。
“砰！”门被风关上。
于是这个可怜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就这样被她自己下的毒杀死了。
连带着那几个害了她大半辈子的男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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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
“喵。”
“身上全是血，脏死了。”
“喵！”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喵。”
“我听不懂。”
“……”
“想要我的火腿肠？”
“喵。”黑猫点头。
“有毒，”万香说，“不能给你吃。”
“……”黑猫依旧星星眼地看着火腿肠。
“……”万香无奈地撇下一截，“真是的。”
黑猫瞪了她一眼，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火腿肠来。
“哎，你是不是知道今天会出事？”万香拿了根树枝，戳戳黑猫。
“喵。”
“大概一个月前，我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我家里很有钱，我在学校里，还霸凌其他的同学。”
“……”
“或许是作为报应吧，我被和一些人一起拉入了一个狼人杀游戏，在那里面，我看见了柳慧，她的父母，还有……”
“万香？”
“还有我这位，爱慕我已久的——”
“你怎么在这里？”
“‘青梅竹马’。”
“……”
“你什么时候还管起我的事来了？”万香挠了挠黑猫的下巴，扭头冷冷地问道，“万书，我们好像已经不是朋友了吧。”
“万香……”
“我和你没有话可以说。”
“对不起，之前的事确实是我的错，但是我现在回来了，我回来找你，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我不需要无法信守诺言的背叛者。”万香掐住他的脖子。
“我、我也不行吗？”少男楚楚可怜地抬眼望着，“你不是说过，你是喜欢我的吗？”
“……”万香沉默着眨了眨眼。
“万香……”
“‘头颅如果不能滚到爱人脚下，那便是肩上的负担’，”她捂住他的眼，“我只需要愿意为了我可以牺牲生命的爱，你觉得，你的爱是吗？”
“……”他咽了咽口水，“是、是。”
“‘是’，那好啊，先来说说看，之前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吧。”
“我……”
“不说就滚。”
“我就是太喜欢你了嘛……”
“一衣柜的情书，每天早中晚不间断的报备短信，还有缠着我让我给你补习，”万香松开手，“万书，你让我很困扰。”
“对不起……”万书低头。
“……”
“……你生我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