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何月折牵上她的手，两人往台阶上走去。
“月折，我这人说话有时候一说就停不下来，可能会有些啰嗦，你介意的话一定要和我说。”
“我不介意的，孟队长。”
“是吗，那太好了，我还害怕你觉得我啰嗦烦人呢。”
“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呢，有时候一出去就是一个人待好久，过于安静的环境已经给何月折造成了某种类似于PTSD的影响，让她一安静下来，就怀疑人生，想死。
“我就知道月折你比她们都好多了，每次我讲这些事情她们就嫌我烦，搞得我都不想和她们几个讲话了。”孟青山叹口气。
“可能是孟队长你一件事讲太多遍啦？”
“……你怎么知道？！”
一猜就能猜得到嘛！她们都是要么很有耐心、要么很八卦、要么很捧场、要么很平静的人，怎么可能会驳了孟队长的面子嘛！
但是心里这么想着，何月折嘴上还是安抚道：“所以其实不是你的问题呀，只是事情太重复，可能大家听多了，就不想再听了。”
“小月折——”孟青山水汪汪地看着何月折，“一会拜完了我一定要请你吃白玉京最好吃的冰酪！”
“好呀。是你自己做的吗？”
“对！你怎么知道的！是我这几天新学的做法，可好吃了，就放在据点里，要是我有事的话，你自己去拿了吃也是可以的哦。”
“那就多谢孟队长啦。”
“不用谢。”
……
这寺庙的香火很旺盛，何月折和孟青山刚走到台阶的一半，就有浓郁的烟从寺庙里飘出，徐徐袅袅，带着禅意的气味，让人心旷神怡。
“这香据说是庙里特制的，添加了可以让人闻了就安神的材料，只可惜每日限量供应，我们此时去恐怕是没有了。”
孟青山有些遗憾：“本来还想着找一天将这香当作礼物送给月折你，不过这庙要拆了，我们再不来也怕是没有机会了。”
“没事呀。”何月折笑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送你一个同款材料制作的香囊啦！”孟青山将一个香囊塞进何月折手里，“你拿着，不挂在身上也可以，但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放在身边，真的很有效果。”
“孟队长，多谢。”何月折有些惊喜。
“两、两位施主！请问也是来上香祈福的吗？”一个小僧尼从寺庙内匆匆忙忙地迎了上来，朝二人行礼道，“因着这庙不日后就要拆了，我们特地为这段时间前来祈福的施主们准备了足量的安神香。”
“多谢多谢，我们的确是来上香祈福的，那这香我们也不白要，这些钱你们拿着，不要推辞。”
“这、这……施主，还是不必了！！”小僧尼作揖，然后把几把香塞进孟青山和何月折的手里，迅速地跑走了。
“哎，哎！”孟青山被塞了个趔趄，何月折扶住她，“这，这么多香，月折，你拿着，本来只想拜个主庙就算了，现在看来，只能全部都拜一遍了。”
一座、两座、三座……这里面的寺庙很多，庙里还都是不一样的仙人，孟青山带着何月折从门口的开始拜起。
里面来往的香客还不算多，或许是许多人还没得到庙要拆了的消息，并没有前来。
点火，上香，拜仙，捐功德，何月折还是头一次体验。
只是捏造这些仙像的工艺似乎很一般，何月折瞟了那些仙像好几眼都完全没看出来那究竟是仙是鬼。
“月折，别乱看，这些像都是活的。”孟青山拜着，小声提醒道。
“好。”何月折乖乖应答。
两人走了一圈下来，手里的香终于快要上完。
“现在我们去的就是主庙，也是这里最大的一座庙，里面可能会有些黏和潮湿，不舒服的话和我说。”
“黏？”
“嗯，很奇怪吧，没人知道为什么，这庙自从摆上像后就一直这样。”
“是不是跟那仙人过往的经历有关？”
“师莲仙人过去有什么奇怪的经历吗，这我倒是不知道了。”
师莲？
等等，孟青山刚刚说谁的名字了？不会是她的名字吧？
“……这庙里的像是师莲？”何月折把香上的绳子解开，点上火，问道。
“对，这牌匾上不是写着……哦，被撤了啊。”
“孟队长，点火吧。”
“好。哦，对了，我听说师莲这庙就连莲花宗那边都有了，应该许多其他的城也有了，你有没有见到过？”
“……”何月折僵了僵，“莲花宗的人应该信这些，庙很多吧？我倒是去过一个，但大概也不是……”
“不啊，莲花宗不允许其他的寺庙在她们的地方建设，师莲的寺庙就是莲花宗里唯一的寺庙。”
“……”
何月折：有没有人能告诉她，自己拜自己，这灵吗？
“好了，我点好了，我们进去吧。”
“嗯。”
跨进门槛，何月折低着头，悄悄地看向那尊仙像。
头发仔仔细细地挽好，梳在脑后，用精致的发簪别起，眉毛弯如细柳，眼似秋波，一双手交缠着放于胸前，身着飘逸长衫，浑然一个仙风道骨的好仙人是也。
只是不能细看，否则倒真要觉得这仙人的眼眸下一刻就要褪去灰白，变做一双真眸子似的。
而那张脸，像极了何月折，却有多了几分冷情、超脱世俗。
身上那种黏腻的感觉越来越盛，何月折上好香，跪在垫子上，感觉身上像淋过雨似的难受。
太潮了，可是这庙里并没有摆什么东西，怎么会这样？
“不舒服吗？”孟青山观察到她的异状，“那我们快些拜完，出去吧？”
“嗯。”何月折应下。
可是她磕完头，再次抬起时，和那仙像不经意间的一个对视。
——何月折才惊异地发现，那仙像、那仙像竟然一直在看着她！
那仙像的眼神冷得像带着冰碴子的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何月折的身上，冷得她的关节都发痛。
“月折，快走吧，我感觉这里越来越冷了。”孟青山拉了拉何月折的衣袖。
“嗯，好。”何月折顺从地跟她走出了庙。
“呼，外面果然暖和多了。”走出庙，孟青山哆嗦了几下，“月折，你还好吧？我看你刚才脸色很不好。”
“刚才有点不舒服，现在出来了，就好多了。”
“那就好，这样，冰酪我们之后再去吃，先去吃些暖和身体的东西，暖暖身子，这庙，确实是有些怪。”
“好。”
“那去吃火锅怎么样？溪芹和小述跟我说白玉京最近新开了一家味道特别好的火锅。”
“可以呀。”
“好，好，那就走……”
“砰！！！”
“呃啊！！”
“孟队长！！！！”
“砰！！！！！”
“哧……”
“孟队长！孟队长！！！”
“呃、呃咳咳……”
“仙像碎了！仙像碎了！大家快离这里远一点！”
“孟队长！孟队长你怎么了？！”
“呃咳、呃咳咳……”
“不，不，怎么会这么巧，这碎片怎么会这么巧就扎进你的脖子里？肯定是有谁做了手脚，肯定是有谁——”
“呃……”
“孟队长……？”
孟青山拉着何月折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
女人指了指自己，又摇了摇头，强撑着扬起一个笑容。
“是，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你，狠不下心，杀，我，明明，她们，都，告诉，你，了，你也，早就，早就，猜到，了……”
“孟队长……”
“抱，歉……”孟青山的眼角是皱纹，像小鱼的尾巴一样，闪着盈盈水光，“只是，要想让，她们，活，下去，我，必须，死……”
“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孟队长，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呃咳咳……”
“而且、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吃冰酪，吃火锅，你看，你还送了我这个香囊，我们不是昨天还在一起看烟火吗？！”
“为什么要这么突然？！为什么你就不能再等等我呢？！”何月折泣不成声，“你就松开我吧……”
“何，月折，啊……”孟青山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攥着何月折冰冷的手，“我，不想，你，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来，救，我……”
“所以你就要自己去死吗？”
“我，也是你，的一部，分啊，我，知道，你，痛苦，悲伤，我，明白，你的，想法，你的，聪明……”
“可是，你，不应该，停在，这里……”
“何月，折，有时，候，活着，才是，答，案……”
“孟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