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叫“错点”,是因为故事的主人公侠女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假装对另一个主人公书生情根深种,并且略施小计让书生信以为真,情窦初开。后来,侠女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后,书生对她来说也失去了利用价值,她本打算和他好聚好散,谁知书生却无意间得知了昔日真相,知晓侠女昔日的甜言蜜语都是为了哄骗他后惊怒交加,痛斥侠女负心薄幸,竟作弄他的感情。
侠女则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之中,她知道自己昔日确实骗了书生,心中有愧,但事到如今,她也确确实实心悦于他,难道这一切还不足以让他释怀吗?
而书生恼怒的是,侠女欺骗他,正是在他好不容易对人敞开心扉、开始试着相信别人时。他失望,痛苦,原本就如履薄冰的心愈发脆弱起来,甚至觉得侠女对他没有半分真情。
容棠霍然把话本合上,觉得心乱如麻。她甚至怀疑是谁偷窥到了自己的内心,才写下了这个故事。
否则,怎么会和她的经历这么相似?
她有些心神不宁,不由得开始想,若是萧凛知道了她最初的虚与委蛇,是会大发雷霆,还是会原谅她从前的欺骗呢?
毕竟,她初入宫时不仅没有对他有什么真心,反而还隐约有些埋怨。后来,她对他的刻意接近和关心,虽说是为了他的龙体着想,但归根到底,还是希望保住容家的平安。
只是后来日日夜夜的相处之中,她确实也动了心,对萧凛的关心和担忧也不全是因为前世的遭遇了,而是切切实实盼着他这个人能够好好的。
可若是萧凛知道了前因后果,他会像话本中的书生那样恼怒吗?
她要不要趁着他不知情,先解释一番?
可若是她不说,他也不会知道吧?
想想这些日子,萧凛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冷落”便不开心,若是他得知那些事情,岂不是会气疯过去?
只是心中藏着这么个秘密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容棠幽幽地叹了口气,满腹心事想对人诉说,却发现无人可说。
她先前推说想小憩一会,便把烟雨和岚月都遣了下去,殿内只有安安静静站在笼子里睡觉的暮暮在陪着她。
“暮暮,”容棠苦恼地开口,“我该如何是好?”
暮暮睁开眼,啾啾叫了两声,歪着脑袋看她,似乎在认真听。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小鸟的羽毛,絮絮道:“你说,我该不该对他坦诚,把我的心事告诉他?可若是这样,他岂不是会恼我当初的欺瞒?”
“可我那样做,也是事出有因啊。”
“如今我虽然对陛下一往情深,可当初,我并不想入宫。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也不例外。我又不贪图什么荣华富贵,只想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对进宫为妃嫔而出人头地之事没有半分兴趣。”
“可我无法违抗圣旨,我只能入宫,为了避开前世的灾祸,我不得不想方设法接近陛下。可陛下是天子,岂能轻易容人靠近?我不得不表现得对他一片痴心,这样才能让他相信我。”
她的声音渐渐有些怅惘:“我承认从前确实对陛下没有情意,可时过境迁,我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现下是真真切切喜欢陛下的,愿意和他共度余生。”
“我想,这些难道还不足以抵去当日我那不得已的假装和欺骗吗?”容棠说着,又对着暮暮道,“你说,对不对?”
小鹦鹉叫得正欢,因此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有脚步声正在渐次接近,眼看着已经来到了门外。
*
福宁殿。
在反复增删修改了许多次之后,萧凛终于亲笔写好了一道庄重的圣旨。
墨迹未干,他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面上情不自禁露出温和而满足的笑意。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那几句话上,不由得启唇喃喃念了起来:“......贵妃容氏,敏慧夙成,谦恭有度,秉性柔嘉,淑恭中度,宜册立为皇后。”
萧凛盯着那“皇后”二字,轻轻勾了勾唇。其实这个念头由来已久,从他下定决心不会再纳第二人进宫时,便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只是后来,他身体不豫,又有叛臣作乱,难免心力交瘁,无暇他顾。况且,他也有自己的计较。
他只有在排除一切艰难之后,还朝堂和皇宫一个清静之后,才能堂堂正正立她为皇后。他绝不能让她在形势尚未明朗之时便被迫冠上这个重担。
很快便是她的生辰三月二十八了,萧凛想,这应当是最特殊的一份生辰礼吧。他已经命人仔仔细细推算过日子,算出容棠生辰过后的第三日便是上上吉日,最适宜行皇后册封礼。届时,他会亲自携着她的手,再度登上高台,俯瞰群臣参拜。从那时起,他们便是拜过天地、名正言顺的夫妻,会白头偕老、相濡以沫的。
待册封礼后,他会为她准备隆重而盛大的仪式,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遗憾。
侍立在侧的程良全见陛下眉眼间俱是笑意,也感同身受般乐呵起来,笑着道:“陛下如此用心为娘娘准备了贺礼,娘娘若是知晓了,一定会十分惊喜的。”
萧凛自然也这样觉得。他小心地把圣旨合上,思索着是早早让她知晓此事,还是待她生辰那日再给她一个惊喜呢?
思来想去,萧凛却也没想出个结果。他索性起身,看了眼窗外,便决意去一趟长乐宫。
这些日子他与她见得甚少,不知她此刻又在做什么。
圣驾到了长乐宫后,萧凛屏退众人,独自往后殿走去。
“
奴婢参见陛下!”烟雨和岚月忙俯身请安,“娘娘正在里间小憩。”
萧凛摆摆手:“下去吧,朕去看看贵妃。”
待宫人们尽数退下,萧凛这才轻轻推开殿门,尚未走到里间,便先听见了一阵清脆而响亮的鸟叫声,抑扬顿挫,此起彼伏。
他微微一愣,很快意识到应当是那只小鹦鹉。看来,这小东西很得容棠的欢心,还被她留在了内寝。
萧凛颇为自得地勾了勾嘴角,抬手欲去掀帘子,却听见容棠的声音从鹦鹉的叫声之中隐约传来。
“其实当初接到入宫的旨意,我着实怨过陛下......那时我并不喜欢他......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欺骗陛下,让他相信我对他的痴情,唯有这样,我才能时刻待在他身边,确保他平安无恙。”
“可陛下相信了,并且深信不疑,”她的声音有些苦恼,又有些叹息,“我很愧疚,我不知道该不该向他坦白,坦白我最初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别有目的的。话本上说,相爱之人之间,必须要坦诚相对,不能各怀心思。”
“我缠着陛下,要日夜和他腻在一处,是因为我怕陛下一旦遭遇意外,天下又会落在萧磐手里。而萧磐一旦上位,爹爹和我的性命便都难保。死过一次的人,怎能甘心重蹈覆辙?”
“但我没想到,事到如今,一切好似颠倒过来了。从前是我缠着陛下,现下是他......缠着我。”
话至此处,容棠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含糊。萧凛面沉如水,走近了一步,试图听得更清楚一些。
啾啾的鸟鸣中,他听见了一句断断续续却又格外清晰的话:
“......和陛下待在一处......我真的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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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快结尾了,最近几章写得很顺,也怕大家看得着急,所以就早早发出来啦[亲亲]最后一点点小小波折,很快就会过去~男主他就是很幼稚很患得患失,需要棠棠来治[坏笑]
第89章 争吵
容棠正和暮暮说着话,冷不防听见一阵嗤嗤的动静,随即是布料霍然落下的刺啦声。
她惊得回过头来,却见萧凛一脸冰霜地站在门外,手中攥着原本高高悬着的软帘。他的指节用力到泛白,死死扯住帘子,以至于撕扯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陛下!”容棠连忙站起身,却见萧凛手一松,门帘猝然落地,一片狼藉。
她尚未来得及说话,便见他陡然开口,冷声发问:“......这是你的真心话,对吗?”
容棠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萧凛是何时来的,又听见了什么。她心急如焚,只拼命回想着自己方才的话。
可这样的沉默落在萧凛眼中,无疑是默认了。他讥诮一笑,一字一句道:“所以,自始至终,你都在骗朕吗?”
“你初入宫时说想和朕多待在一起,想让朕陪你,甚至梦中都在害怕朕冷落你、不要你......”他顿了顿,“全是虚情假意,你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担心朕一旦崩逝,便无人保得住容家上下,所以入宫后便一直蓄意接近朕、讨好朕,哄得朕对你的话深信不疑;你那些情真意切的亲近,抱着朕,替朕揉捏额头缓解疼痛,亲手为朕准备膳食......全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