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允了我，好不好?”他近乎乞求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浓稠的眸色，如深海，如云雾，压抑而阔大，把她整个人都纳入其中。
她伸手，轻轻压在他唇上。他忍不住侧头吻她的指尖，却被她笑着躲开。
“陛下，”容棠看着他，“前些日子，我很委屈，你知道吗?”
她撇了撇嘴：“我就如今日的你一样，置身悬崖峭壁旁，不知进还是退。那种煎熬和折磨，陛下明白吗?”
犹如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萧凛刹那间清醒了些。他想起这些日子，他只顾着自己生闷气，却忽视了她，以至于让她又经受了那种痛楚，恹恹地躺在床上，不由得悔恨万分。
他眼底涌动着懊悔，轻声道：“棠棠，是朕错了。朕不该那样误解你，更不该怀疑你的心意。往后，朕不会再患得患失了。”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他一面说，一面悄悄握住她的手，按在心口处：“朕向你立誓，往后余生，朕若是再对你有半分冷落或是怀疑，便让上天以前世的命运再度惩罚朕，夺了朕的皇位和性命——”
“不许胡说!”她惊愕不已，连忙去掩他的口，“不准你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明知——我会害怕，为何还用这种话来戳我的心?”
“棠棠，”他攥紧她的手，挤入她的指缝之间，和她十指相扣，“朕只想让你心安。朕两世为人，都只会深爱你一人，往后余生，这后宫中不会再有别人。若违此誓，便让朕短折而死。”
容棠瞪着他，哽咽道：“你快住口，我不要听这些话。”
他伸手去拭她眼角的泪，柔声笑道：“这种誓言，朕自然只会说一次。好了，以后不会再提了。”
她低垂着眼眸，兀自有些怨怪，萧凛见状，便不动声色向前挪动了身子，一根根吻过她的手指，最后落向她的唇，再一路探寻迷踪。
......
他卷土重来，容棠再也招架不住，浑身战栗起来，眼睫剧烈颤抖，眼角也浮起泪花。她的手指无措地落在他耳侧，下意识捏住他通红的耳垂，他轻哼一声，毫不在意，只徐徐低下头去，近乎虔诚地取悦她。
......
可他却还觉得不够。
“棠棠，”他抬起头看她，眼眸发亮，“说爱朕，好不好?”
“说你爱我......说你不会再离开我。”他嗓音低哑，却按捺不住语气中的急切和期盼。
容棠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浑身依旧酥麻酸软。在今日之前，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贵为天子的萧凛，有朝一日竟也会如此小意俯就，服侍她，只为了得到她一句肯定的回答。
他见她不作声，愈发无措，欺身而下，细细密密地吻着她，一下又一下，温柔又耐心，甚至带着一丝隐约的讨好。
容棠勾住他的脖子，闭目承受着他的吻。他厮磨着她，含住她的耳垂，继续问道：“还讨厌我吗?”
她觉得脊背处升起一线酸麻，哽咽道：“不......不讨厌......”
“那棠棠，爱不爱我?”他语气带着急切，还有一丝忐忑。
容棠知道他心中芥蒂，低叹一声，抱住他，认真地道：“......当然。陛下，我心悦你。往后余生，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得了她这句肯定的答复，他眼波一顿，随即被狂乱的喜悦淹没，轻笑着搂住她，喃喃道：“棠棠，你的话我记住了。”
“朕永远不会忘记。”
满室春潮，久久不曾平息。
*
陛下和贵妃重归于好之后，福宁殿众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惊讶地发现，陛下愈发与从前不同了。
除却朝政之事，余下的闲暇，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陪着贵妃，一步也舍不得离开。帝妃如此情浓如蜜，众人也乐见其成。
转眼到了容棠的生辰。礼部按照萧凛的吩咐，以皇后的规格办了这场贵妃的生辰宴，只是容棠并未察觉。
白日里，她照旧是见了许多内外命妇，接受了她们的贺喜，晚间则是坐在殿内上首，欣赏那些喜气洋洋的歌舞丝竹。
酒过三巡，容棠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却见一旁的萧凛对着她轻挑了一下眉，无声地启唇说了几个字，示意她随他出来。
容棠好奇心起，便借口不胜酒力，离开了乐声不绝于耳的宫殿。
她嗅了嗅自己身上淡淡的酒香，抬头看见不远处，萧凛正站在那里，含笑看着她。
“怎么了?”容棠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问道。
他笑道：“瞧你的模样定是闷坏了吧。朕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免得总是听那些丝竹管弦之声，着实腻味。”
“我们要去哪儿?”坐上马车后，容棠后知后觉问道。
萧凛笑而不语，那副模样实在神秘。
马车一路离开了皇宫，驶向宫外的云山。容棠掀开车帘向外张望着，看着天色渐渐变暗，他们也逐渐靠近了云山脚下。
云山是整座京城的最高处，站在山顶俯瞰，可以把皇宫的处处美景尽收眼底。
容棠扶着萧凛的手迈步下了马车，同他一道缓步上山。
山路上处处都驻守着禁军，人人手中都提着灯笼和火把，为两人照亮脚下的路。容棠觉得这副情景似曾相识，当年在行宫时，他们也曾这样相偕上山。
她的心蓦地乱了。那一回，是他们头一次亲吻，两颗心也进一步靠近。那么今日，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他们的心境又与当初截然不同了。
不知走了多久，容棠有些气喘吁吁，忍不住想停下来歇息。萧凛转头看她，笑道：“你的体力怎的这么差?朕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容棠问道，随即见他面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顿时明白了过来，羞赧地抬手捶他，“你不准乱说!”
“好了，”他背对着她俯下身去，“上来吧，朕背你。”
容棠盯着他宽阔的后背发了会怔，这才顺从地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了他背上。萧凛背起她，稳稳地继续上山。
晚风轻轻拂过两人的面颊，容棠贴着他的后颈，恍然间有种岁月静好之感。想来余生，他也会就这样背着她，一步一步走着，不知疲倦，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又过了许久，萧凛轻轻道：“到了。”
容棠举目四望，发觉他们正身处山顶上的一处亭子里。她俯瞰山下，见皇宫内处处灯火通明，与那温柔的月色交相辉映，在人间挥洒下无尽的光华。
萧凛站在她身后，伸臂环住她。她便顺势依偎在他怀中，讶异道：“为何想起带我来这里?今日时辰已晚——”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响起了巨大的爆裂之声，璀璨夺目的焰火瞬间纷飞腾空，无数光华坠落而下，如同满天繁星一般熠熠生辉。
容棠怔住。
下一刻，焰火倏而变幻了模样，在夜空中幻化成无数朵娇艳明媚的海棠，花瓣层层舒展，花茎俏生生而立，如同被胭脂染上了颜色，明亮又耀眼，栩栩如生。
她看得呆了，情不自禁回头去看萧凛：“你......何时派人准备的?”
萧凛不答，只问道：“喜欢吗?”
容棠用力点头，笑靥如花：“喜欢。”
她投进他怀里，揪住他的衣裳，兴致勃勃地看着那焰火绘就的海棠花不断绽放出各种各样的姿态，无一例外地明艳夺目。
“朕还为你准备了另一份生辰礼，只是此物还需要
得到你的答允。”萧凛低头轻轻吻着她的面颊，柔声道。
容棠好奇道：“何物?”
他退开一步，自怀中取出一卷庄严华贵的圣旨：“朕亲笔写下的立后圣旨。”
容棠震惊地看向他。其中这么久了，她从未在这名位之事上有过什么彷徨和犹疑，在她看来，真心才是最要紧的，贵妃和皇后又有和区别?反正，这后宫之中永远都只有她一个人。
可对萧凛来说却不是这样。他始终坚定地想要给她应有的名位，和她白首与共，以帝后之尊共同度过往后无数个日夜。他要让她与自己真正地并肩而立，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在他心目中，皇后之位理应给自己认定的妻子，自己决意执手一生之人。
圣旨在眼前缓缓展开，容棠怔怔看着上面的内容，那一字一句的叙述极尽华丽，却又饱含真情，她仿佛透过那圣旨看见了从前他们相伴的无数个瞬间，以及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风霜雨雪。
原来，他们已经携手走过了这么久，体会过生与死的考验，经受过情与爱的纠葛，最终领悟了何为真心，何为情意，何为生死相许。
容棠轻轻吸了吸鼻子，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她努力按捺住泪意，看着萧凛向她张开手臂。他面上漾着温润的笑，却又暗含着一丝小心翼翼：“棠棠，你愿不愿意做朕的皇后?从今往后，天地间便是你我二人白首与共，相濡以沫，一同见证大燕江山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