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天子对这位势力不容小觑的堂兄,又是怎样的态度和感情呢?他是否明白萧磐隐藏在恭敬态度下的真面目?
容肃文道:“陛下与励阳王同在太后膝下长大,两人虽是堂兄弟,却如同一母所生亲密无间。励阳王年长,对陛下颇为照顾,常为陛下分忧;因此,陛下登基后,对他也很是信任。励阳王本人也极其守规矩,从未有任何逾越之举。凡朝堂之事,他总是听从陛下的安排,只偶尔提出一两句建议罢了。”
容棠抿唇,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萧磐提起天子崩逝之事时那张狂而得意的模样。如果这对兄弟当真是相伴多年手足情深,那么萧磐总该对辞世的弟弟有些伤痛之情吧?可他没有。
她还记得萧磐在丧期便毫不在意地沉湎声色之事,提起驾崩的天子也没有什么悲伤之色,反倒是痛快淋漓?难道,他盼这一天盼了很久?比起亲情,还是皇位和权势更加重要。
容棠觉得这对兄弟兴许并不是明面上那么和睦,皇室之中的一切总是笼罩着一层迷雾,所谓的情分,大概也会变吧。
“爹爹,”容棠迟疑片刻,“女儿有句大不敬的话想说。如今虽是陛下掌权,但那位年长又资历深厚的励阳王......是不是也培植了他自己的党羽?”
“那位励阳王,是个怎样的人?”她竭力克制住语气,好让自己提起那个名字时没有流露出太过明显的恨意。
容肃文一时无言,半晌才缓缓道:“励阳王虽对陛下恭敬顺从,但不瞒你说,我曾与他有过来往,此人时时刻刻以温文面目示人,但从他的言行举止可以见得,他是个很有手腕之人。毕竟当年,先帝是以储君的标准来教养他的,他断非庸碌无为的草包,而是有真才实学的。他与陛下虽是兄弟,但却截然不同。以我私心论起,陛下才更像一位胸怀天下、宽严相济的君王。”
容棠沉吟道:“想当初,包括励阳王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未来的天子,可到头来却是陛下继位,难道他真的没有半分不甘心吗?说不定多年前就已经有许多善于揣度时势的臣子暗中依附于他,效忠于他,以期望有个从龙之功,在他登基后受到重用。但励阳王目睹陛下继位,自知无望,只能多加收敛,处处恭顺。他的心腹们自然也会如此。”
容肃文长叹一声道:“你说得一点不错,我亦如此想。但一则陛下继位不久,励阳王即便真的有什么不臣之心,也会一再隐忍,不会被人轻易抓住明面上的把柄。因此,他究竟有没有结党,是否有些朝臣看似忠君,实则投靠他,或许只有陛下最清楚。”
徐翡思索道:“所以陛下不愿选太后或励阳王的人入后宫,免得助长了这两派的势力。”
“可是......”容棠沉默片刻,“陛下明明可以谁都不选啊。”
“......”
容肃文和徐翡双双语塞,一起看向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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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半夜睡不着坐起来版):不是,他到底选我干什么?[裂开]
调整一下更新计划,下次更新是周一晚九点[亲亲]
第10章 定局
“难道不是吗?”
容棠说道:“陛下若是不肯选秀,大可以将此事驳回。难道太后还会逼着他册立后妃吗?”
前世的皇帝都能违拗太后的意思,执意将选秀之事否决,且能堵住群臣劝谏的悠悠之口,为何这一世偏要选呢?容棠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曾了解的变故?这奇怪的一切,难道都是拜她的重生所赐?否则,缘何这一世与上一世有那么多不同之处?
可是......容棠皱眉。她一个人的重生,真的能有这样大的影响吗?
容肃文面色几度变换,最终眉宇间还是被浓重的无奈与疲惫笼罩:“君心难测。我虽伴驾多年,却也无法猜透陛下的每一个想法。况且那份名单几乎囊括了朝中和京中所有有名有姓的官员,那么多人中,并非只有我一人是忠于陛下的,陛下何以对棠棠另眼相待?”
容棠也觉得不解,他连自己的面都没见过,居然要选自己入宫,真是荒唐。又或者,他只是突发奇想,随手一选?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容肃文皱眉,“他不会将这种事情视为儿戏而随意处之的。”
此人太过可恶,他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
顾琼珠对他一往情深他却视而不见,白白辜负人家的一片痴心,反而将自己这个对他没有半分真情的人强行选进宫,真是不解风情,强人所难!
容棠想起那日在御花园向崔婉复述顾琼珠那番话时的情形。虽然那些字句并非出于自己的本意,但她还是忍不住为顾琼珠藏在话语中的真情所打动,因而转述时情不自禁有些感慨万千,仿佛透过字里行间触碰到了炽热的少女情怀。
真该让皇帝亲耳听听顾琼珠的那番剖白,容棠不信他不会为之感动。
想入宫的人没了机会,不想入宫的人祸从天降。容棠恶狠狠地攥了攥拳头,口不择言:“我究竟哪里得罪他了?要这样报复我!”
容肃文大惊:“棠棠,不可胡言!”
“眼下什么缘故已经不重要了,”徐翡愁眉紧锁,“棠棠入宫之事已成定局,我担心......若太后见自家外甥女没能如愿成为皇后,会不会心有不满,迁怒于棠棠?棠棠若是被太后为难,受了委屈又该如何是好?”
容棠咬咬唇,说道:“我绝不会傻傻地任由旁人欺负。”
容肃文面色黯然,说道:“我想,那份名单的众人之中,陛下唯独选了棠棠,总该是有几分实意的。只要有一分真心,他便会护着棠棠的。”
此话似乎有几分道理。容棠能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且是满宫独一份的荣宠,足以见得皇帝对她的重视。况且,容家也远没有尊贵煊赫到能让皇帝刻意笼络的地步。若皇帝真的需要靠拉拢外戚来巩固自己的帝位,那他就该选顾琼珠入宫了。
容棠却并未将爹爹这句话当真。都说君王薄情,她可不敢奢望那位尊贵无比的陛下能对自己有什么真心。往后入了宫,她若是想过得顺心遂意,自然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还是得靠自己才是。
她垂眸叹气,喃喃道:“爹爹,此事是不
是已经板上钉钉,再无回旋余地了?”
其实容棠心中何尝不明白,天子金口玉言,岂会朝令夕改?此刻怕是圣旨已经拟好,只等三日后到府上传旨了吧。因而她甫一问出口,随即便涩然一笑:“看来,女儿只能认命了。”
“棠棠,”容肃文轻抚女儿的肩膀,“我和你娘原本想着你年岁尚小,不必急着说亲,想让你在家中多留几年,好好享享福,谁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早知今日,不如早早为你择一门好亲事,即便嫁人了,总归还在京城,可以时常见面。可你一旦入宫,只怕......”
为妃嫔者,不论有无恩宠,都不可能再有重获自由的那一日了。若有子嗣,后半生还能有个依靠;若无子嗣,那么要么死在皇帝之前,要么就在宫外守陵到死。容棠明白,却也只能认命。
只是眼下,还有另一桩要紧的事情。
“爹爹,”容棠犹豫片刻,开口道,“您如今的公务与差事,做得还顺利吗?陛下对您是不是信任有加,可曾为难过?朝堂上有没有人和您起过争执或是冲突?”
容肃文讶异道:“棠棠,你为何这样问?”
容棠抿唇,轻声道:“我......我一想到日后不能陪在爹和娘身边,许多事情都无法即刻知晓,心中便忍不住担心。我也怕自己在宫中若是不得陛下欢心,倘若再连累了爹爹的仕途,该如何是好?”
她思来想去,必得将前世那场针对父亲的阴谋婉转地提一提,好让容肃文多加提防,免得在陵寝修建一事上再着了旁人的道。虽然不知那场祸患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但她可以确信,那件事一定和萧磐脱不了干系。
爹爹一心忠于当今圣上,对萧磐并无甚好感。而萧磐登基后拉拢不成,一定会设法扶持自己的人。如何让他的人上位呢,那必然是先寻个由头将先前的人惩处了,冠上无法饶恕的罪名,这样才能顺理成章让自己的心腹顶上。
想要避开此事,除了祈求皇帝长命百岁,也需提醒爹爹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事谨慎小心。
容棠心念一转,百般思索后道:“爹爹,我前些日子做了一个噩梦,心中实在担忧,还请爹爹听我一言。倘若梦境为虚妄自然是好,可若是......这梦有所预示,爹爹也好早有打算。”
容肃文问道:“什么梦?”
容棠便将前世的那些事情委婉地说了,只不过假借噩梦之名。她边说,边忐忑不安地看着爹爹的反应,生怕自己的话有什么漏洞,从而无法让爹爹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