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太后气息一顿,半晌才勉强笑笑道:“贵妃聪慧,哀家不过略嘱咐她几句,也是为了皇帝着想。”
萧凛道:“母后且请安心。朕相信贵妃。”
他既然来了,太后也不好再对容棠说教什么,只能按捺住情绪,又问起他这些日子的起居饮食,语气殷殷,话里话外颇为关切。萧凛一一答了,同时也不忘问候太后几句。
母子二人言笑晏晏,很是融洽。
不多时,太后阖了阖眼,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慢慢开口道:“哀家年纪大了,素日吃得清淡,皇帝却还年轻,又日理万机,须得好好进补。既如此,哀家便不留你们用膳了。”
她挥了挥手,命宫女将准备好的赏赐奉给容棠:“哀家只盼着早些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皇帝喜欢你,你便好好侍奉,为皇家开枝散叶。”
“臣妾谢太后赏赐。”容棠屈膝谢恩,双手接过。
不用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拘谨地用膳,她顿时松了口气,随萧凛向太后行了礼后,便离开了启祥宫。
踏出宫门,容棠仰头看了眼正高的日头,不易察觉地舒了口气。在太后宫里紧绷着身体坐了这么久,还真有些累。
萧凛看着她这细微的神情变化,唇角似乎动了动,随即正色开口:“送贵妃回长乐宫。”
容棠听他的语气,似乎是要回福宁殿。她略一思索,柔声劝道:“快到午膳时候了,陛下忙于国事的同时,也要顾及着身子。”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她觉得自己颇有贤妃的风范,很是满意。
萧凛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下意识解释道:“朕不是要回福宁殿批折子,而是要去宫中的马场松松筋骨。”
去马场……那岂不就是要骑马?
梦中的情形瞬间上心头。容棠用尽毕生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露出惊恐的神情。她没想到,昨夜的梦这么快就要应验了?
她垂下头,用力咬住唇瓣,心中快速思量着。若是昨日没有做那个梦,或许她可以对此事毫无波澜。虽说前世萧凛坠马而亡是一年后的事情,但是谁又能说得准呢。譬如前世她并未入宫,重来一世后,一切不也大相径庭了?
容棠几乎有些怀疑,莫不是自己的重生同样也改变了这一世所有既定的事实,否则怎么会接二连三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法完全忘记昨日那个可怕的梦。与其担惊受怕,不如设法同去。正好,她也许久没骑马了。
主意已定,容棠抬眸,对上萧凛的目光,口唇一动,便欲说话。
萧凛觉得她的神情似曾相识,那日宫宴上她劝自己莫要饮酒时,也是这样。他不动声色,静静等着她开口。
容棠望着他,语气里满是期盼:“陛下可否带臣妾同去?”
萧凛微拧眉:“这个时辰贵妃不回宫去歇晌,为何忽然要去骑马?”
他的语气里饱含探究和疑惑,自己该怎么回答才滴水不漏呢。容棠急中生智,脱口而出:“臣妾只是想......和陛下多待一会儿。”
此话一出,侍立在侧的宫人们顿时默契地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心中却纷纷掀起惊涛骇浪:贵妃说话竟如此直白!
萧凛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间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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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打直球的棠!
第21章 骑马
晌午的风颇有些温热,吹过面庞时有明显的燥意,加之被那明晃晃的日光一照,脸颊愈发有发烫的趋势。
萧凛轻咳了一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如此,贵妃便与朕同去吧。”
容棠心中一喜,说道:“请陛下先行一步,容臣妾回宫更衣。”
萧凛点头,率先转身上了御辇,步伐略有些快,好似要掩藏什么。
容棠没注意这么多,只知道在说出那番话后,她的耳根有些灼热。直到坐上贵妃的仪仗,一颗心跳得依然有些乱,她不禁抬手捂了捂脸,羞赧于自己竟然对着萧凛说出了那样的话,还被那么多人清清楚楚听在耳中。
但那般情形下,唯有这句话最纯真无
害,又符合她妃嫔的身份。容棠深吸一口气,平视前方,暗暗给自己鼓劲。罢了罢了,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妃子想和皇帝待在一起是人之常情。况且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多和萧凛待在一处,那么明面上自然要表现得对他情深似海才不会引人怀疑。
她心神稍定,很快回了长乐宫换了身易于行动的衣裳,匆匆赶去了马场。
容棠到了地方时,看见萧凛正和一个人面对面站着说话。那人一身骑装,腰悬佩剑,显然是个武官。
“陛下。”容棠上前屈膝请安。
萧凛侧眸看过来,目光微微一凝。
她穿了身枣红色的骑装,愈发衬得肤白胜雪,整个人显得格外朝气蓬勃。这样明媚动人的少女,可以想见她在马背上该是怎样风采夺目,萧凛禁不住怔了片刻才回神。
那武将俯身行礼道:“臣见过贵妃娘娘。”
萧凛说道:“这位是禁军统领陆豫,亦是朕自小的伴读。”
容棠向着他颔首示意。
陆豫看看两人,犹豫道:“陛下是要——”
萧凛道:“为贵妃选一匹温驯而健壮的马。”
陆豫领命去了,萧凛转头看向容棠,见她热切地盯着马场,显然对此事很是向往,那双眼睛里漾满星星点点的光。
自从那次受伤后,容棠再也不曾骑过马。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她心中的跃跃欲试还是盖过了后怕。再说了,宫中的马都是训练有素的,她不必担心出什么差错。
她想着,忽然觉得身畔有些安静,便转头去看萧凛,却见他正看着自己,顿时面色一红,道:“陛下为何这样看着臣妾?”
“要不要朕教你骑马?”萧凛笑问道。
容棠尚未答话,侍奉在侧的宫人们不约而同露出了期盼的表情。陛下要亲自教贵妃骑马?那两人就会共乘一骑,陛下会手把手教授贵妃,那情形一定很是赏心悦目,他们很想一饱眼福。
然而容棠并未察觉到皇帝话音里的温柔,而是颇为自豪地开口:“谢陛下,臣妾会骑马。”
众人:“......”
他们有些遗憾于她的不解风情,唯有萧凛垂眸,淡淡笑了笑道:“多久不曾骑马了?”
容棠回忆了一下:“数月了,也不知生疏了没有。”
“既如此,”萧凛道,“你莫要贸然跑动,还是先纵着马在场上走几圈吧。”
他吩咐内侍过来牵着马,容棠抿唇,有些不甘心地道:“陛下,臣妾——”
“不准逞强。”萧凛的目光淡淡落向她额头。那里光洁如玉,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但是他知道,那儿曾有过触目惊心的伤。
容棠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坐稳,任由马儿慢悠悠地走着。她偶一转头,看见萧凛正和陆豫说着话。片刻后,内侍牵出一匹马,萧凛抚了抚马儿的鬃毛,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陆豫紧随其后。
宫中的跑马场很是宽阔,萧凛虽未纵马疾驰,但也轻抖缰绳,让马轻快地小跑了起来。
他一身宝蓝色劲装,勾勒出挺直的腰背和孔武有力的手臂线条。马背上的萧凛神色一派轻松自然,显然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容棠看着他,不由得自心底感叹:陛下果然生了副足以惑人心神的好皮囊。
她瞧得眼热,便向那内侍道:“不必牵马了,让我自己骑。”
内侍为难道:“娘娘,这是陛下的命令,奴婢不敢抗旨。”
容棠鼓了鼓嘴,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恰在此时,萧凛兜了两圈后回到了起点,一眼瞧见她正捏着缰绳闷闷不乐的样子。那纤细的眉蹙在一处,唇微微撅着,是独属于女孩儿家的娇憨和可爱。
他勒住马,不由得想起数月前的事情。
自打魂魄出窍又再度活过来后,一切都和前世没有什么区别。他每日按时上朝,处理政事,直到太后特意唤他前去,婉转地提起了选秀之事。
萧凛知道太后的用意,不过就是想借机把她那视若珍宝的外甥女扶上凤位,来个亲上加亲。太后母家已然凋零,但忠远侯府却炙手可热。况且,太后确实也很疼爱她的外甥女。
他意兴阑珊地离开了启祥宫,心中毫无波澜。前世与这一世,他都不会改变主意,更不会让顾氏成为自己的皇后。
且不说他对那位顾姑娘没有半分情意,侥幸重活一世,萧凛哪里有什么多余的心神去思索情爱之事,他只想查清前世的无数谜团,为自己报仇雪恨,将这皇位稳稳当当、长长久久地坐下去,护佑大燕的大好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