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未这样拒绝过哀家,他今日是怎么了?”太后眉头紧紧蹙起,又问道,“皇帝是不是被贵妃绊住了?”
宫女摇头:“陛下独自一人在御书房,奴婢走的时候听见福宁殿的膳房传膳,却并未见贵妃前来。”
太后挥挥手命她退下,自言自语:“好端端的,皇帝为何不肯来启祥宫?”
跳动的烛火下,丹阳长公主的神色显得愈发心虚。太后虽年岁渐长,但目力不减,加之对她一向了解,见她举止极不自然,顿时起了疑心,道:“丹阳,你今日在宫中可曾遇到皇帝或是其他人?”
丹阳长公主讷讷道:“我......我与琼珠妹妹随意逛了逛御花园,并未见到陛下,只见到了贵妃。”
太后“嗯”了一声,问道:“你们说了什么话,去了哪些地方,一五一十告诉哀家。”
丹阳长公主只好如实道:“儿臣和琼珠在太清池畔遇到贵妃,一起散步去了宫中的演武场和跑马场,略松了松筋骨,后来在场下歇息片刻便各自离开了。”
太后瞧着她坐立难安的样子,便知道她定隐瞒了什么,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当真?在哀家面前,你可莫要吞吞吐吐,闪烁其词了。”
丹阳长公主这会子才是真的后悔了,暗恼自己白日为何要逞一时之快而忘记了兄长的嘱托,竟当着容棠的面说了那些朝政之事。她脊背一凉,这宫中处处都是皇帝的人,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思及此,她顿时不寒而栗,面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丝毫不见白日里那耀武扬威、傲然自得的模样。
太后见她这副样子,心中一紧,忍不住拍了拍炕桌,沉声道:“你究竟说了什么!”
丹阳长公主吓得浑身一颤,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哽咽,屈膝跪下道:“儿臣一时失言,不小心在......在贵妃面前说了些不合适的话。可儿臣真的是无心之失,并非有意的。”
太后听着她这遮遮掩掩的话,心头火起,向顾琼珠道:“琼珠,你老老实实将丹阳今日所说的话交代了,不得隐瞒一字一句。”
顾琼珠微一踌躇,下意识看了丹阳长公主一眼。太后见状,愈发狐疑起来,道:“快说。”
“长公主今日与贵妃闲谈许久,并未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只是......”顾琼珠咬唇,低低道,“只是后来长公主与贵妃谈论起读书之事,一时口快,不小心提及了几句朝堂之事,事涉贵妃之父与王爷。”
太后凝神:“贵妃之父......若哀家记得不错的话,是工部尚书吧?”
顾琼珠道:“是。容尚书奉旨主理陛下陵寝修建之事。”
此话一出,太后顿时猜到了大概,气不打一处来,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蠢材!”
丹阳长公主浑身一抖,慌忙跪下,抱住太后的衣裳下摆:“太后息怒!”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宫中随意议论前朝之事?”太后抬手指着她,恨铁不成钢,“你身为宗室,又是女眷,妄言朝事那是大罪,倘若皇帝真的翻脸无情,追究起来,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
丹阳长公主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太后,儿臣知道错了,求您替儿臣想想办法吧。”
太后疲惫地闭了闭眼,说道:“皇帝并未明言,兴许还是在给你留一分情面,你却不能心无挂碍地继续留在宫里了。明日一早你去向皇帝请安辞行,说你身子抱恙,想出宫回府好好静养,先避一避风头再说。但愿皇帝能顾念旧情,放你一马。毕竟你只是传了话,并非与朝臣勾结,还没有那么大的罪名。”
丹阳长公主含泪道:“儿臣明白了。”
太后看着她就来气,摆手道:“你下去吧,好好反思你的过错,哀家要静一静。”
待丹阳长公主离开,太后瞧了眼静默的顾琼珠,叹气道:“哀家本以为丹阳能借着她的身份帮你一把,谁知这孩子这样蠢笨不中用。她是指望不上了,琼珠,你只能靠你自己。过几日,哀家会再请皇帝来启祥宫,那时你要好好准备,给皇帝留个好印象,明白吗?”
顾琼珠敛眉下拜:“姨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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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挑明
容棠从梦中惊醒时,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
她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一颗心狂跳不止,许久才慢慢落回胸腔。入目是熟悉的内寝,那金灿灿的石榴纹床帐随着她翻身的动作,轻轻擦过身上的被子,在一片暗沉的光线中微微晃动。
她没想到自己又做了噩梦。这一会的梦没有什么身临其境般的可怖情形,自始至终只盘旋着一个画面:萧凛无声无息地躺在龙床上,无论身边人如何呼唤他都毫无反应。
他死了。这一次,他是死于一场不知名的大病。
容棠浑身发颤,紧紧攥住身上的寝衣,觉得这满屋的黑暗显得格外可怕。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想摸索着点亮烛火,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动静引得外间守夜的岚月惊醒,小心唤了声“娘娘”,得了容棠应声后才推门进来,绕过屏风,点了一支蜡烛,细心地用手拢着火光,免得晃了容棠的眼睛。
“娘娘是要喝茶还是更衣?”岚月问道。
被她这么一说,容棠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顺势道:“你替我倒一盅温热的茶水来。”
岚月依言去了,容棠靠在床头,左思右想,还是从床榻最里的枕头下面寻出了一本书册。那是她入宫前从那位擅算命的大师处买来的解梦之书,只是一直没得空看。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揭开书页,循着目录一点一点找着,终于找到了一篇名为“亲近之人身死之梦”的文章,立刻翻看了起来。
岚月倒了茶回来,见自家姑娘居然就着那并不多么明亮的烛火看起了书,不由得讶异:“娘娘仔细伤眼。”
容棠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想找出这个梦代表的寓意或是预示。她的手指按在书页上,缓慢下移,见书上说,此种梦通常预示着两个可能:一是梦中之人身体不豫,或有重疾缠身;二是梦中之人身体无恙,但因某些事情而心火旺盛,喜怒无常,从而导致与做梦之人关系变得糟糕,从形影不离变得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
容棠愣了愣,觉得这个词似乎不大适合她与萧凛,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形影不离过。可若不是这个可能,难道是第一个?
她盯着那“身体不豫、重疾缠身”八个字,愈发心慌意乱起来。
接下来几日,萧凛都不曾来过长乐宫,更不曾传召容棠去福宁殿,他好似全身心扑在朝政之上,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关心。
御前的人个个都如锯嘴葫芦,根本探听不到任何消息,只知道萧凛这些日子几乎闭门不出。容棠有些忧心忡忡,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次萧凛突发不适的样子,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这么多日不露面,别是生了什么大病,万一再猝不及防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可就走投无路了啊。
虽然按照前世来说,萧凛这个时候还好好活着,不会死,可容棠不敢托大,也不敢尽信前世。若是这一世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话,她此刻就不会身在宫中了。说不定随着她的重生,这世间也阴差阳错发生了许多变故呢?
她不敢赌,决定想办法见萧凛一面,确信他一切无恙才能安心。
可无缘无故的,她以什么理由去福宁殿呢?萧凛日日忙于国事,她若是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前去叨扰,岂不是显得太不识大体了?
“娘娘,这是小厨房新做的马蹄银耳羹,您尝尝。”
容棠正发着呆时,拂云送了一样点心过来,道:“昨日听娘娘咳嗽了几声,奴婢便熬煮了这汤羹。”
马蹄脆爽,银耳软糯,汤汁粘稠甜润,容棠慢慢尝着,只觉得那甜丝丝的暖流润过喉咙,说不尽的舒服,不由自主便喝了好几碗,笑着赞道:“你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拂云抿嘴一笑:“娘娘喜欢,便是奴婢的福气。如今春日燥气重,这银耳和马蹄最是滋润养生的了。”
容棠听了这话,忽而灵机一动:她可以借着给萧凛送羹汤的由头,设法见他一面啊。正好这些日子他囯事繁忙,自己身为妃子,给天子送些汤羹也是理所当然的,还能表达一下对他的关怀之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让人挑不出错处。
主意已定,容棠向拂云问道:“这马蹄银耳羹还有没有了?”
拂云道:“有的。娘娘还要用一些吗?”
容棠摇摇头道:“我要给陛下送一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