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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斋。
觐见的朝臣终于尽数离开,萧凛捏了捏眉心,侍立在外的程良全立刻捧着茶进来递上。
萧凛接过茶盏,刚浅浅啜了一口,便听见程良全小心翼翼道:“陛下,方才濯莲堂那儿传了御医。奴婢派人去打听了,是贵妃娘娘身体不适。”
“贵妃怎么了?”萧凛放下茶盏,眉头紧皱。
程良全迟疑道:“这......娘娘请的是女医,奴婢也不好多问。”
萧凛下意识攥紧了拳,将面前摊开的奏折推到一边,起身沉声道:“去濯莲堂。”
御驾到了殿外时,恰好遇见刚刚迈步出来的女医,对方慌忙下拜请安。
“免,”萧凛抬了抬手,嗓音低沉,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忧急,“贵妃怎么了?”
女医恭敬道:“回陛下:娘娘乃是因月信而致腹痛晕眩之症。臣已开了药方,为娘娘慢慢调养。陛下放心,娘娘身体底子尚好,只是此次贪凉,才会有诸多不适。”
萧凛目视着她半晌不语,竭力克制着面上的茫然之色。
女医察言观色,非常善解人意地开口解释了一番何为月信,以及在此期间可能出现的症状。
萧凛默默听着,问道:“凡女子,皆会有这些不适吗?”
女医摇头:“此等症状因人而异,且与诸多因素相关,譬如寒气侵体,饮食不当,心情不佳,皆有可能引发气堵血瘀,肝气郁结。”
萧凛向着殿内望了一眼,沉默片刻问道:“该如何调理,能否根治?”
女医正要解释,却见帘子一掀,烟雨恰好从里走出,看到萧凛一惊,慌忙请安。
“贵妃怎么样了?”他问。
烟雨道:“娘娘服了药,已经歇下了。”
她悄悄看了眼萧凛,见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担忧。自家姑娘好不容易睡下,陛下可千万别进去打扰啊。
萧凛略微犹豫了片刻,向女医道:“你将朕方才问的内容尽快撰写成篇呈上来。”
女医面上浮起惊讶之色,愣了愣才屈膝下去应声。再一抬头时,却见陛下已然进了殿内。
她在宫中待了多年,却从未见哪位陛下这般挂心妃嫔这方面的事情。看来,贵妃在陛下心中真是至关重要。
萧凛步入内寝,忆起方才宫女所说,下意识放轻了步伐。
一片昏暗之中,他缓步走到床边,透过影影绰绰的纱帐,依稀看见一个安静睡着的身影。她身上覆着薄衾,一只手搭在腹部。
萧凛伫立片刻,小心翼翼地抬手将床帐揭开一条缝。
容棠呼吸均匀,睡得正熟,只是睡梦中依旧微蹙着眉头,不知是不是因为仍有不适。她的唇色有些发白,额头隐约渗出汗珠。
萧凛在床沿坐下,垂眸看着容棠的睡颜,怜惜地将她额角濡湿的碎发捋顺,用指腹抚平她微皱的眉头。
他见她面色苍白,没有半分往日的神采,便知这“隐疾”对她而言多么痛苦,不由得心微微一疼。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心绪会被一个妃嫔轻而易举牵动。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她的眉头缓缓松开,朝着他的方向略动了动身子,将脸颊贴在了他手心处。
萧凛的手指掠过她柔软的脸庞,有些留恋那细腻光洁的触感。动作之间,他的掌根轻轻擦过她微抿的唇,那日的记忆不期然闯入脑海之中。
他盯着她,忽然有种冲动。无关绮念,不带欲念,他只是情不自禁想俯下身去,
凑近她,感受着她的呼吸,并且还想更进一步。
可容棠此刻在睡梦之中,无知无觉,他贸然如此,岂不是有轻薄之嫌?
可他是天子,亲近自己的妃嫔有何不可?
萧凛摩挲着她的面颊,踟蹰半晌,辗转反侧,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低头,把自己微凉的唇印了上去。
他终于如愿尝到了那抹温玉般的柔软,噙了甜香满唇。
——那日她亲了自己,今日就当是礼尚往来。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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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墨镜]亲就亲了,不要给自己找理由啦[狗头]周三晚见~
感谢:
读者“细辛”,灌溉营养液+12025-08-1002:09:28
第45章 撞破
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她脸上,萧凛觉得自己那空落落的心好似忽然被填满了,四肢百骸都是说不尽的酣畅与满足之感。
原来,女儿家的脸庞那样柔软细腻,温热之中藏着无尽的甜香,诱着他情不自禁想沉溺其中。
他不敢贪恋,很快直起身,目光却不舍得离开她,又生怕惊动了她,便还是将床帐拢好,转身去了外间。
容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黏腻,里衣浸了汗,很不舒服,但腹中那种如被碾压的剧痛却已然消失了。身子的不适没了,她整个人都为之轻松了起来。
她发觉床榻边的小几上放着茶水,顿觉口干舌燥,便勉力支撑起身子,掀开纱帐下床,想给自己斟一杯茶润润喉咙。
外头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很快走了过来。
容棠抬眸,本以为来的是烟雨或岚月,然而却冷不防对上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她一惊,脱口而出:“陛下?”
萧凛见她作势欲起身,便问道:“还疼吗?”
容棠一呆,没想到他竟也知晓了此事,顿觉羞赧,半晌才低声道:“谢陛下关心,臣妾这会子已然没事了。”
“虽无事,但女医嘱咐了你不能着凉。”萧凛说着,看了她半掩在衾被下若隐若现的双足,随即仓促移开目光,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
容棠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穿上鞋袜,这才下了床。大约是躺久了,她只觉得脚底一阵酸软,险些站不住。
身侧伸出一只手臂,牢牢圈在她腰间。他察觉了她的意图,便半搂半抱着让她重新坐回床榻,随即伸手拿过茶壶,倒了一盏茶。
容棠愕然,本能地想起身推拒,却被萧凛按住肩膀动弹不得。她急道:“陛下,臣妾可以自己——”
“你身子尚未好全,先坐着吧,”萧凛并未将茶盏递到她手中,而是顺势凑到她唇边,对上她震惊无措的目光却不为所动,只用下巴点了点,示意她就这样饮茶,“朕问过女医,她说女子若逢......月信,总得持续几日。既然不舒服,又何必同朕拘礼。”
容棠有些僵硬地就着他的手,将那温热的茶水咽了下去。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回想着方才萧凛的话,不觉有些心惊肉跳。
他……竟会向女医询问此事?
她一时间只觉得百味杂陈。
萧凛会如此做,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容棠垂眸,轻轻抿住唇,难以忽略心底那一丝悸动。
若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心中却始终有些模糊的疑惑:他为何会这样细致入微地对待自己?
容棠不敢多想。她此刻有些坐立不安,只想去浴房洗一洗身子,再换身干爽的衣裳,可萧凛却守在一旁,没有离开的意思。
幸而此时,外间传来程良全的声音:“陛下,户部尚书有要事求见。”
容棠转头去看萧凛,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便道:“政事要紧,陛下先去忙吧,不必担心臣妾。”
萧凛暗叹一声,伸手拂了拂她的鬓发,道:“好生歇着,待晚间朕再来看你。”
他止住了容棠的礼,徐徐转身离开了。容棠目送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这才如释重负,唤了烟雨和岚月进来:“快备水,我要沐浴。”
她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这才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下来,便懒懒地倚在窗边炕上喝药羹。
“娘娘这会子觉得身子如何了?”烟雨和岚月寸步不离,时刻紧盯着她。
容棠摇摇头道:“无事了。”
烟雨松了口气,又轻声道:“陛下一直都在,为娘娘拭汗、掖被,还传了奴婢们详细问了娘娘这几日的饮食。”
容棠握着银匙的手顿了顿,问道:“陛下是何时过来的?”
烟雨道:“娘娘服药歇下后不久,陛下便来了。奴婢起初担心陛下吵醒娘娘,却又不敢阻拦。但陛下动作很是轻,并未惊动娘娘,见娘娘睡熟后也不曾离开,而是一直在内寝寸步不离地守着。”
容棠垂眸,神色有些怔忡。
她出了会神,很快把那碗药羹喝完了。
一旦恢复如常,她便又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又吃了几块点心后,这才有了用膳的胃口。
午膳后,容棠略睡了会,便起身在院内走了走。虽说她依然觉得有些酸软无力,但还是不想总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直到耐不住暑热,她才又回了寝殿。殿内风轮徐徐转动,将清雅宜人的花香吹散在各个角落。容棠心想左右无事,索性便将那日萧娆赠的几册话本拿了出来,继续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