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消毒水气味。
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显示已是下午。
她微微动了动,一股仿佛被剥皮抽筋、彻底榨干后的极致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浑身的肌肉都在发出酸痛的抗议,尤其是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夏礼礼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冰凉的药液正一点点输入血管。
意识回笼,雨林中最后那段搀扶着庆生、在黑暗和泥泞中绝望跋涉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那一刻,她完全是靠着残存的意志力在机械地迈动双腿,身体早已超出了负荷的极限。
果然,真枪实弹、生死一线的实战,对精神和肉体的消耗,远比平时最高强度的训练要可怕五倍、十倍不止。
夏礼礼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带着消毒水气味的被窝里,仿佛这样能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然而,一阵阵忽冷忽热的感觉开始袭来。
发烧了……是在雨林里彻底淋透,加上体力透支后的必然结果吗?
这是自从自己高烧视力恢复后,第二次发烧。
她预知未来厄运的异能会不会消失呢?
夏礼礼昏昏沉沉地想着,眼皮又开始变得沉重。
在陷入下一次睡眠之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不知道黎队和庆生……他们怎么样了?
病房里的白炽灯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冷清,夏礼礼蜷缩在病床上,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让她眼前蒙着一层水雾。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向她的额头,手背带着山涧清泉般的凉意,短暂触碰后便撤离。
是黎启寒。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眉峰如刃,下颌线绷紧的弧度透着的紧张。
黎启寒动作利落地撕开退烧贴包装,将冰凉的胶体贴在她滚烫的皮肤上。
“三十九度二。”
黎启寒声音低沉,像雪松枝头压落的积雪。
餐盘被搁在床头柜时发出极轻的磕碰声,白粥的热气蜿蜒上升,模糊了他冷峻的轮廓。
见夏礼礼试图撑起身子,他右手已先一步穿过她后背与枕头间的缝隙,左手稳当地扶住她颤抖的手肘。
这个半拥的姿势让夏礼礼闻到他身上残留药香。
对方指腹薄茧擦过她肌肤时,激起细微战栗。
瓷勺磕碰碗沿的声响规清脆,黎启寒舀起一勺粥,在碗边轻轻刮去多余的米汤。
他手腕微转,将盛满的勺子悬在她唇前两寸,这个距离恰好能让热气散去又不至于凉透。
“还好没什么大碍,身体感染风寒,高烧感冒。”
黎启寒说话时喉结滚动,看夏礼礼的目光暗沉沉的,“体力耗尽需要静养。”
夏礼礼乖顺地吞咽,目光却黏在他眉骨处新添的伤痕上。血迹早已凝固成暗红,像雪地里折断的梅枝。
“那你和其他队员的情况怎么样?”
夏礼礼问完之后猛的咳了几声,指尖揪紧被单。黎启寒下意识指腹指拭去她嘴角的米粒。
这个逾矩的动作让他自己都顿了顿,转而抽了张纸巾:“大家都平安回来了。”
黎启寒垂眼整理餐巾褶皱,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庆生已经抢救回来了,正在休养,第二小队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伏击,青焰右肩贯穿伤。”
“但全员生还。”
这句话让夏礼礼喜极而泣,心情激动。
太好了,大家都回来了!
夏礼礼泪珠滚落时,黎启寒用指腹替她拭去了眼泪。
他擦拭的动作像对待易碎的冰雕,可泪水越擦越多,最终在他掌纹里汇成温热的小溪。
全员存活的消息,让夏礼礼这才觉得心中大石头落了地,得以松懈喘息。
当夏礼礼抱着他手哭的时候,黎启寒整条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却克制着没有抽离。
纸巾在掌心攥成团,黎启寒最终叹息着用另一只手抚上她发顶:“礼礼,别哭。”
四个字在齿间辗转得太久,染上了罕见的温度。
“我在这儿呢。”
监控仪的滴答声里,黎启寒任凭她将眼泪蹭在自己制服前襟。
窗外细雨停了,亮起来的天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割出明暗交错的线,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疼惜,全化作轻拍她后背的节奏。
一下比一下缓,像在数她逐渐平稳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病房的门被敲响。
黎启寒的手一顿,却没有立刻抽开。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几道熟悉的身影陆续走了进来。
戴着黑框眼镜的信息技术员蝙蝠,青涩的脸上还带着几道细小的擦伤,手臂上缠着绷带,显然是通讯设备爆炸时受的伤。
他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凑近病床:“夏顾问,你可算醒了!我们差点以为你要睡到明年。”
第367章 哥哥来了
蝙蝠语气轻快,但眼底的担忧却藏不住,“不过这次任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的预判能力,我们可能都得交代在雨林里。”
队医苏叶,素来沉稳,此刻却难得露出几分疲惫。他右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走路时微微皱眉,显然伤得不轻。
他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夏礼礼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后,才松了口气:“烧退了就好了。”
苏叶顿了顿,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你这次的表现,连总指挥官都赞赏有加。”
爆破手青焰,性格大大咧咧,此刻却罕见地安静了一瞬。
他左臂吊着绷带,脸上还有几道未愈的擦伤,但依旧笑得没心没肺:“礼礼,你可吓死我们了!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都没事,结果你倒好,直接躺这儿了。”
他故作夸张地摇头,“不过说真的,你的预判真的太准了!连最会判定情况的骆驼都看呆了。”
侦察兵骆驼,向来沉默寡言,此刻只是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夏礼礼身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右腿的绷带隐约渗出血迹,显然在雨林里受了不轻的伤。他没说话,但眼神里却带着少见的赞许。
突击手刀锋,高冷寡言,此刻也只是双手抱胸站在一旁,但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夏礼礼。
他左臂的伤口刚刚缝合,绷带下隐约可见狰狞的疤痕。他淡淡开口:“做得很好。”
简短的四个字,却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病房里一时热闹起来,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难得放松。
然而,站在一旁的黎启寒却微微皱眉,目光扫过众人,冷声道:“你们别闹礼礼了。”
青焰一听,立刻夸张地“哟哟哟”了几声,挤眉弄眼:“黎队这是生怕我们吓着礼礼了?”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一脸促狭,“啧啧啧,平时训我们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温柔。”
黎启寒眸光一冷,剜了他一眼,声音低沉:“青焰,你是不是觉得伤得不够重?”
青焰瞬间噤声,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不敢不敢。”
众人见状,忍不住低笑,但也知道夏礼礼需要休息,便不再多留。
苏叶最后叮嘱了几句,蝙蝠笑嘻嘻地挥手告别,青焰临走前还冲夏礼礼眨了眨眼,骆驼沉默地点头,刀锋则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病房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黎启寒和夏礼礼。
刚才还冷峻严厉的男人,此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轻轻坐在床边,伸手替夏礼礼掖了掖被角,声音低柔:“想吃什么?”
夏礼礼望着他,忽然轻轻开口:“想回家。”
黎启寒顿了顿,随即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温柔而坚定:“很快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就回去。”
他的掌心温热,动作轻柔,像是怕碰碎了她。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映出一片暖意。
一天后。
病房门被推开时,夏礼礼正靠在床头小口喝着粥,黎启寒站在床尾处,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捏着刚换下来的退烧贴。
他眉头微蹙,目光始终停留在夏礼礼略显苍白的脸上。
“礼礼。”一道温润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夏礼礼猛地抬头,手里的瓷勺“叮“的一声磕在碗沿上。“哥?!”她瞪大眼睛,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夏叙白站在门口,深灰色风衣上还沾着夜间的寒气。墨镜后的双眼虽然看不见,却准确地转向病床的方向。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根折叠盲杖,俊秀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听说你受伤,刚好巡演间隙,来看你。”夏叙白语气平静,但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的担忧。
他快步走到床边,准确地将手伸向妹妹的额头。“伤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