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良才一眼就识出故旧。
“还用着呢。”他口气带笑。风度翩翩。男人有了权之后,更显年轻。他像是某宝广告上的中年男模特,特别有魅力。
“勤俭。”余蕊自嘲。氛围一起轻松了。
“怎么样。”他站起来,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气魄十足。让人听着总觉得像领导跟下属讲话。职业病。
余蕊知道他问她最近情况,可她却无从说起,戏没演上,无尽的等待,工作没进展,就连恋爱也没谈个像模像样的,好让旧情人“倒抽一口凉气”。
余蕊本来想找关系进文工团,一打听,机制改革,里头的人都想着怎么出来,进去无非消耗青春,没意义。干别的,又实在没专长。她做过直播,跟黄旗一起,平台不力捧,起不来,过于露骨她有狠不下心做——她还是在乎名声的,不愿意因小失大。所以祖良才猛然这么一问——当然也是题中之义。她还是有点慌乱。
迅速调整好。她决定一如既往,不装。
“不好。”她答。
好也不会来找他。
祖良才呵呵笑。是那种中年成功男人的笑声。里面有包容,也有自得。男人要给予才快乐。那是实力的证明。
裤子口袋里那只手抽了出来。
余蕊面前出现个首饰盒子。
求婚?她脑中轰然一响。怎么办?瞬间不知所措。木木然打开盒子,才发现是一对镶钻耳环。
恰到好处的礼物。
余蕊一面觉得安慰,一面又忍不住有点失落。
他没帮她戴。余蕊兀自戴在耳朵上。人家送礼,面子不能不给。要看真人效果。
水煮开。祖良才给余蕊拿来一杯速溶奶茶。要冲。
“我喝茶。”余蕊紧忙纠正。
良才一笑,心照不宣。过去喜欢喝奶茶的姑娘转喝茶了。余蕊也是近一年才体会到茶的滋味。茶要冲的。用沸水充。一冲,才能出现一个新事物、新局面。生活也要冲,温温吞吞不解决问题,永远在量变。
余蕊没提工作的事,在消息里已经提过,见面就不必再提。两个人谈了一会表演,演艺界,又谈谈佛经。良才称之为佛学——一门学科。余蕊云里雾里,但也能问答应对,观音菩萨成道日,她抄过《心经》,当初这就是给良才的生日礼物。
聊得到余蕊看了两次手机,良才知道差不多了,便问:“想做什么行业。”余蕊直言:“传媒不知道行不行?”
机会不多,她就不扭扭捏捏了,找他张嘴,也就这一次。过期作废。她没法欠他太多人情。
良才不说话。喝茶。接下来是正题,余蕊等着。拿了人家的,总不能不回报。余蕊心里清清楚楚。可这种事,只能男方主动。等待着……来之前她就已经洗好澡。
静默了一会儿。良才却说:“走吧,你去哪。我送你。”
余蕊有点意外。
他们真成朋友了。纯友谊。这可真是冷漠大城市里难得的一点真情。余蕊有点感动,但她知道,不能哭。
第一章 (10)
一整个晚上余梦都在变着法儿地了解白元凯的“底细”。不过她手腕高明,不直接问,而是话里有话,曲里拐弯,趁其不备打游击。
问了跟没问似的,但想知道的都已经尽收囊中。
余爽在神游。余梦在谈话中了解了白元凯的脾气,专业,目前的职位。并且知道他单身。她唯一没深入探寻的,是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小白,留点心,给余爽介绍一个。”余梦开玩笑。越是不着边际的越可以摆在台面上说。
余爽嗔,说又不是买白菜。白元凯想了想,说那有点难度。余爽不满,质问:“你什么意思?”她跟元凯是老铁,不掖着,脾气直发。
“你不是要找钟汉良么?”元凯认真地说玩笑话。
“哎呦!”余梦轻叫。惊诧。
白元凯补充:“不过不一定啊,这是五年前的标准。”
余爽直接纠正,“现在是王凯。”
余梦笑说:“那得小蕊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余蕊混娱乐圈。
白元凯当然知道余梦的意思。余爽妈去世后,余爽的状态令所有人担忧。元凯也跟余爽建议过,“谈个恋爱吧。”“我不想结婚。”余爽怼。元凯发消息,“不是结婚,先恋爱。”余爽回:我不需要男人。元凯纠正:你不需要男人,你需要人,需要精神沟通。
说到点子上。
物质上,余爽独立。但精神上,老妈的去世,让她缺了一大块。她同意相亲,也是看看能否出现个女娲,来补补她的天裂。
元凯纠正:男娲。
余爽再怼:男就不叫娲。那叫什么?男神,她回复。
饭吃了一半,余蕊还没到。仿佛节目预告了十遍,却迟迟没能播出。余爽不解释。余梦却不得不为蕊说几句,说她真有事,在赶剧组,试镜。
抬高身家。
白元凯问:“你们不是有四大美女么。”
余爽答:“还有个嘉姐。”
元凯手比在胳膊上,问:“是不是短头发那个。”
余梦敏感,“你怎么知道。”
“那天收钱的。”
“孩子小,家里忙,男人当官,忙不开。要不今天也来。”余梦几句话交代清楚。意思你别多想。能上的菜,只有余蕊这道。
吃得差不多余蕊才来。白元凯觉得不像样,非要再点一轮。余蕊矜持,说不饿。余爽道:“让他点,一年也宰不了几顿。”余梦拿菜单给余蕊。余蕊点了两道不算太贵、也不算太便宜的。白元凯接过去,加了条鱼,又要点鸡。
被余爽制止。她的原则是:不浪费。不过有意思的是,余蕊来了。几个人说话反倒有点放不开。除却葬礼那次,这回算第一次、正儿八经见面。
余蕊吃不准该怎么表现,索性做淑女,无功无过。
女方一矜持,元凯也不好怎么放肆。无非一问一答,说说演艺界的事。余蕊讲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圈内八卦。余爽听得打哈欠。时间差不多,元凯结了账。余梦张罗着合照。两两配对,然后找服务员来个集体的。
拍出来,除了余爽,其他三个神采奕奕。
餐厅门口。余爽已经上车。
白元凯问怎么走。
余梦站在车门外,她没喝酒,可以开车。“我和爽还有点事,去医院拿个东西。”又故意问余蕊怎么走。余蕊先是一愣,瞬间领会梦姐的意思。
她在给她制造机会。
元凯绅士,表示要送。余蕊推了一下,元凯坚持,蕊便恭敬不如从命。上车后,余爽问蕊呢。余梦道:“后面车。”
爽没多问。车刚开出两个红绿灯,车里便起了轻鼾声。“喂!”余梦叫。爽不醒。
“真行!”余梦感叹。她为爽担忧,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能要呢。
余蕊坐在副驾驶位子上。除了偶尔指路,她不说话。时空变换太迅速。刚才还在良才那,一转眼,就上了元凯的车。余蕊紧张。从进入餐厅第一刻起,她便患得患失。在白元凯面前,她无法从容地做自己——也难怪,她自己什么样?现实,直接,虽然也有文艺的部分,但生活不允许她矫揉造作,表面上貌美如花,内心早皮糙肉厚。她命不好。没生在好家庭。
可他不。跟她比,他才真正是鲜嫩的人。余蕊甚至有点害怕自己污染他。她恪守一个原则,尽量不说假话。她怕谎言太多,影响两个人后续的接触。
“戏试得怎么样?”白元凯谈在饭桌上没谈的。
“梦姐说的?”
“唔?”
“我没跟她们说。”
元凯笑笑。
“刚去见了个朋友。”她坦言。
元凯不知道怎么接话。继续开车。
“迟到很不好意思。”她继续。
“没关系。”
“托朋友这个事做做,上班。”
白元凯又哦了一声。
“我不太会演戏。”又是直言。
“看出来了。”元凯笑。余蕊也跟着笑了。元凯从后视镜里瞟了余蕊一眼。“耳环很漂亮。”
余蕊一怔。又说:“谢谢。”
良才的礼物受到白元凯的夸奖。余蕊心里总感觉怪怪的。他只看到眼前的漂亮。她害怕有朝一日他知道了这漂亮背后的丰富历史,会望而却步。
一天“处理”两种男人,余蕊感觉有些疲惫。
八项规定后,公务员的酒局少多了。余嘉为立人高兴。起码对身体有好处。过去立人没少喝,喝得膀大腰圆。到省里之后,强行瘦下来。
越往上走,身体、形象越重要。他不能不为自己的仕途考虑。只是余嘉苦恼的是,立人不喝酒,但也没有因此早回家。她来的这些日子,有时候连大周末立人都加班,一弄弄到十一二点,干脆住宿舍。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他让余嘉早睡。可立人不回来,余嘉睡不踏实。
吸取上次凤仪阁的教训,余爽叫饭,她拒绝了。她不喜欢晚上出门,总怕有事。而且眼下她和立人的分歧很大。思思已经兴冲冲开始准备材料,努力学习英语,考雅思。今天还拿回了材料,吃饭的时候跟她说申请流程,还说以她这种特长生,有很大机会申到好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