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意思,不妙。余梦转头看他,要答案。
“一直在说公平竞争。”
“什么意思?”余梦不满。
“我把话挑明了,她都不接。”良才道,“这次估计希望不大。”
“那谁坐,翁悦?”
“说有个人特别符合条件,呼声很高。”
“狗屁,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都有为难的地方。”
“没了?” 余梦提着调子。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届不行,下届再来。”
什么?你还来劝我?到底是哪头的?余梦心里的小火苗越烧越旺。她对良才的表现很不满意,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同仇敌忾吗?
“她估计也是怕我们录音。”良才道,“能来吃饭,已经算给面子。”
“就这么输了?”余梦反问。
“不就一委员的位子么。”
“没意思。”
“冷静点。”
“行,你们不行,我自己来。”
“不要做傻事。”
“翁悦凭什么,”打方向盘,“看来得动用舆论。”
良才声音大了点,“不要做傻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意义吗?”
“我光明正大!”
“你我都问心无愧,外人可不会这么想。别到时候难收场。”
“老祖,”余梦突然这么称呼他,“你还能干几年?”
良才怅然。目前的情势是,可上可下。他自认清廉,一心为公,但仕途这件事,谁也说不好。
“我们是一体的,我坐这个位子,对我们都有好处,算个退路。”
“我知道我明白。”他恳切地。
“知道明白,然后呢?”
“你还年轻,有的路走不通,不能硬走,现在环境对你不利,就算硬上去,工作难干,等于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你是说我德不配位?”余梦打方向盘,往小路走。
车颠簸了一下。
良才好声劝,“别太敏感。”
“车路不行马路不行,到底哪里行?”
“这是政治,不是过家家的游戏!”良才也有点发火,“梦梦,你为什么一定要参与到这里头来,做一个开开心心的女人不是挺好么。女人碰政治,不可爱。”
余梦立即道,“行,这个位子我不要,你给我另一个位子。”
良才没理解,“什么位子。”
“夫人的位子。”她说。
良才咽了口唾沫。
余梦追击,“我们结婚,明天就结。”
祖良才陷入两难中,他舍不得跟她分手,可他又不可能跟她结婚,从相遇到现在,在婚姻的问题上,他从来没有对余梦承诺过。余梦也没提。他认为这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是心照不宣。都是在婚姻中打过滚的人。做情人不也很好吗?何必再入围城。他们的关系,不需要昭告天下。何况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当初离婚的时候,他向老领导保证过,永远不再婚。他也知道,如果他胆敢违反承诺,必然会付出巨大代价。他根本承受不起。当初在省城,他还是个大学青年教师的时候,是老领导赏识他、提拔他,还把女儿嫁给了他,谁知道两个人的感情竟然走到尽头。他不爱前妻,前妻是先爱他,后恨他。她发誓要用全部关系、力量,阻止他再次结婚,再次走入幸福。这些事情他没有跟余梦说过。他难以启齿。
“不要冲动。”他的答话很无力。
“你也说了,舆论很重要,你要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名声,”余梦道,“良才,你也知道,我不是没有其他选择,我图你的钱吗?你有多少身家?图你权?退下来你还有什么?真的,我是觉得我们谈得来,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我相信你也很快乐。”
“快乐不就够了吗?我们要的不就是快乐吗?”良才插话。
“不够!我不能一辈子做情妇!”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我不这么认为,你不这么认为,可别人就是那么认为!”
“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呢。”良才耐下心来做工作。
“说舆论要控制的是你,说不要活在别人眼光的也是你!翁悦是正牌小三整天招摇过市,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干干净净一个人却要背负骂名!为什么?!凭什么?!良才,今天就听你一句话,结还是不结?”
车又颠簸一下。开得飞快,像跑野了的马。
半晌沉默。
余梦手心出汗了。仿佛颁奖礼上等人揭晓重大奖项。
“对不起。”他说。
又是沉默。
火气在余梦五脏六腑走了一遍,终于从嘴里喷发出来,她几乎忘了汽车还在行驶。双手脱盘,拳头像流星雨一样朝祖良才飞去。“小心!”良才顾不上疼痛,伸手去抓方向盘。车子左偏,像一颗脱离了轨道的星球,狠狠撞向路灯杆。轰的一下。瞬间,余梦和良才都没了意识。
第六章 (9)
眼前一片匀白,余梦躺在病床上,动动头,呼吸,耳朵还能听到声音。
哦,还活着。
疼,胳膊和腿都疼。余梦这才想起此前发生的事。良才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很快,她从护士那得知,另一位病人已经出院。看来情况不是很严重。可是,当余爽来看她的时候——爽从白元凯那得到的消息——余梦才发现,这次事情恐怖的地方不是车祸本身,不是她和良才断了几根骨头,流了多少血,而是车祸似乎在一夜之间,竟演变成了一场“丑闻”。
是处理事故的人传出去的?还是有人目击?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渠道?总之,良才和余梦撞车成为小圈子里的热议话题。并且有朝小圈子外渗透之势。余爽藏了几句话没说,余梦已经伤筋动骨,不能再生气——传言说撞电线杆子的官员和美女,被发现时……此处省略三百字。
余梦问余爽祖老师怎么样,余爽说,听护士说,他的伤势不是很严重,全部费用是他付的。
还算有情有义。
余梦觉得安慰,不过这事过后,余梦对自己和良才的关系也有了个清楚判断,他们无法继续下去,什么真爱,什么走心,狗屁!能比他的位子重要吗?
只是余梦始终想不明白,良才为什么不愿意跟她结婚,再进一步,良才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再婚?是她的问题吗?是她不值得、不配做大员夫人?似乎也不尽然。不过可以肯定是,余梦在联合会的政治生涯,基本宣告结束。
她自己倒不怕这种“绯闻”,清者自清。她爱情至上。可是她害怕这种恶心的消息传到两个儿子耳朵里。想到这儿,余梦痛苦,眼眶也更红了。
余爽陪在余梦身边,两个人都不说话。春儿给康主席照看着,康隆外出考察,要进山半个月。白元凯走进来,是他通知的余爽,他几乎是最先得到余梦出事消息的人——是从辛太太圈子的人那得知的。“怎么样?交警队那边处理好了。”元凯说。余梦不得不欠起身子打招呼。余爽和元凯连忙让她躺好。三个人又简单聊了几句,都是面上的话,能说的说完了,不能说的永远不能说。
余爽公司来电话,让她回去。她只好先告辞。元凯说余蕊一会可能到。余梦见他想走,顺势打发他去。又过了一会儿,余蕊没来,余嘉先来了。
余梦一见嘉姐就哭了。她的委屈,她的不甘,她前前后后的经过,只能跟余嘉一个人说。当晚,余嘉在医院陪着余梦,余梦把事发当天前前后后的经过跟她说了一遍。不过,在逼婚这个问题上,余梦撒了个谎,她把主客方颠倒。改成:良才求婚,她死都不同意。
余嘉心里觉得奇怪,嘴上却依旧站在余梦一边,“太猴急,憋的。”
余梦不说话。尽管全身快被包成木乃伊,但她眼神里依旧有种娇矜。
“打算怎么办?”余嘉问。
“分。”她一字千金。
余嘉吓了一跳。
余梦又说:“当不了他太太。”
余嘉不太明白,不过综合考量,她怀疑余梦是嫌祖良才不够有权有势,不能助她当委员,同时也不够有钱,只是一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惨遭放弃。
余蕊本来想下午去看梦姐。因为这场车祸,以及车祸的“内涵”,余蕊彻底站到了梦姐这边。翁悦心情不错,听说她已经拿下联合会执委的位子。余蕊觉得翁姐有点面目可憎。
几家欢喜几家愁。
余憩去杭州面试,尔后来大城市,比预计早来了三天,余蕊只好先打打点亲妹妹。带余憩去元凯公司,见元凯,见人事主管,然后是简单的面试。余蕊租的小房子里,余憩帮姐姐打扫卫生。她没信心,总觉得自己没法在元凯的公司发挥作用。“慢慢来,从小事做起。”余蕊鼓励她。面的杭州公司也有希望。不过余憩还是更愿意跟姐姐在一个城市。
晚间,姊妹俩躺在一张床上,像小时候那样。关了灯,外面灯光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