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海鲜腐坏之后,散发出极其刺鼻的气味,整条街都能闻见。寻常人都退避三舍,唯独舒斓会往里钻。
她捏着鼻子,踮起脚尖,跨过门口的死鱼堆,钻进商店最里面的办公室,锁上门,倒在门边的实木沙发上,熟悉的臭味给她送来了莫大的安全感。
过来人的经验,越臭的地方越安全。
如果不是肖晴晴非要跟她挤一块,她完全可以躲在垃圾箱里等待丧尸潮在天亮之后撤退!何必那么惊险地逃命,腿都快跑断了!
身上的护士服都是垃圾桶里残留的气味,但现在是半夜,外面还有随时可能追过来的丧尸,没有条件换衣服,她只能作罢。
舒斓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沙发边的办公椅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从郊外跑回来的过程中她的左手一直握着那根针管没扔。
这一晚上乱八糟的,现在才真正能够平静下来整理思绪,可她闭上眼之后,满脑子都是那位掠夺者。
他不仅能用雷系异能,还能用火焰轰开电网,能悬浮在空中,能让大楼爆炸。
老天真是不公平,她想要却没能拥有的保命异能,那个男人身上竟然不止一种。既然他的外号叫掠夺者,说明他的异能就是掠夺别人的异能。
掠夺之后呢,别人就没了吗?
应该是,要不然为什么掠夺者逃出来之后,其他异能者就得躲避。
舒斓想起来那个白毛老猴子说他的异能基因能遗传,他们骗年轻女孩当志愿者,是为了让人能生出掠夺者的孩子继续研究。
生孩子不是得两个人一起睡觉吗?为什么把她抓起来扎针,难道真的扎一针就能生?
也对,掠夺者放出来就一副要报复全世界的模样,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和人睡觉,所以老猴子想出了这个让过程变得简单的办法。
舒斓翻个身,又看向了那根针管的位置,眼中出现犹豫情绪,在黑夜里兀自呢喃。
“不能信,老猴子是个大骗子。”
她转过去,眼睛和嘴巴紧紧闭上,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什么掠夺者,针管都不要再想了。
可死里逃生的记忆不断从她眼前闪现,扑在人身上撕咬的丧尸,漫天落下的冰锥,轰然倒塌的大楼,和绚烂的蘑菇云火焰中里那一道无敌到寂寞的身影。
如果她有一个孩子,和那个掠夺者一样强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不着的舒斓腾得一下坐起,眼眸在黑暗里闪闪发光,抓起针管。
“不管了,反正没有异能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丧尸手里,赌一次看看!”
她摸了摸小腹,之前赵博士要扎的位置有个烧出来的小孔,咬着牙扎下针管,把里面的液体缓缓推进去。
起初的感觉是冰凉的,还有些酸胀疼痛,躺了一会,舒斓的小腹里像是有团火焰在烧,不仅烫,还痛得她冷汗直冒,眼泪不受控地流出来。
渐渐的,舒斓意识变得模糊。
她不会就这样…把自己坑死了吧…
第5章 空城。
“嗬……嗬……”
无穷无尽的夜,无穷无尽的奔跑,身体深处像藤蔓一样缠住所有思绪的饥饿,以及想要撕咬的冲动。
舒斓的脑子不停地告诉她:饿,很饿,快找…快找…
似乎闻见了奇异的肉香,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身体被渴望所带动,循着香气狂奔过去。
是一栋楼,里面散发着让人难以抵抗的剧烈香气,她跟着周围的人影一起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砸碎门窗,从所有能靠近香气的入口爬进去。
散发肉香的是活人……
理智只出现了一刻,舒斓就像饿了数十天的人忽然看见香甜的蛋糕摆在眼前,根本无法抑制身体的本能冲动,朝着缩在墙角的食物吼叫着扑了过去。
不行!
舒斓猛地睁开眼,那种强大的进食渴望和对伤害同类的抗拒在脑海里交织争斗,心脏像被重重打了一拳,钝痛不已。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闭上眼默默消化这种做了噩梦之后突然惊醒的难受。
是昨天丧尸手底下九死一生的阴影太深,才会梦见自己也变成丧尸吗……
舒斓疲惫地睁开眼,她的肚子空荡荡的,持续传达着饥饿感,嘴巴也很干,但是和梦里那种让人失去理智的冲动不一样,现在的饥饿和口渴是正常的需求,而且能忍耐。
她坐起来,映入眼帘的是掉在地上的空针管。
哦对,她昨天晚上一冲动把这鬼东西用了来着,痛得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万幸还活着,而且作为一个健康的正常人活着。
舒斓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痛,也不烫,已经没什么感觉。
赌成功了吗?不知道。
她踢开空针管,从沙发上站起来。
再说吧,快饿死了,先去找点吃的填肚子再说。
舒斓趴在门上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握住她放在办公室里的一把杀鱼刀,扭开门锁,一点点打开门缝。
外面安安静静的,扑面而来的是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的臭气。
说实话,这个地方舒斓已经有点待不下去,实在是太臭了,好在没有苍蝇围绕,不然舒斓也不会想进来。
她一手握刀,一手捏鼻子,弓着腰,像个探头探脑的小老鼠一样谨慎且警戒地走出水产店。
街上没人,地面倒是有随处可见血液凝固后的黑点,和掉落的人体组织。
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确定附近没有任何声响,迅速跑过两条街,满地都是断胳膊断腿死得稀碎,或是被贯穿了头颅的尸体,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丧尸。
看来昨天晚上她痛昏过去之后,丧尸潮经过了慈安,把这座城的幸存者血洗了一遍。
奇怪的是,舒斓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夜里跑了太远的路,舒斓的两条腿饿得直发软,停在熟悉的小卖铺前差点跪下来。
她一边左右张望,提防着残留的丧尸突然出现,一边拍着小卖铺紧关的卷帘门,哑着嗓子小声喊:“老戴,老戴,是我,小楚!”
老戴是经常用食物接济舒斓的小卖铺女老板,丈夫和孩子是慈安之前清理的第一批丧尸,她是全家唯一的幸存者。
不管怎么敲,小卖铺里面都没反应,舒斓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从旁边的巷子绕到房屋后面。
果然,一楼的窗户已经碎了,防盗网被暴力拆卸了下来,从敞开的窗口里可以看见一具被啃咬的面目全非的女尸躺在地上,胸口处插着一把水果刀。
是老戴告诉舒斓江洲基地在招女工的消息,她让舒斓绑个低马尾,说这样看起来显得年纪不那么小。
舒斓还答应老戴,有机会帮她从实验基地里偷些蔬菜出来,或者物色一个异能者给她当下一任老公。
舒斓闭上嘴,唇边的弧度慢慢垂落,抿成向下的半边括号。
从基地跑回来之后,她太害怕了,不敢在外面多待一秒,一回到市区就躲了起来。
早知道就应该先来找老戴,带她一起藏在水产店里,或许就不会……
人死不能复生,舒斓难过了一会,扫去窗台的碎玻璃,细胳膊细腿扑腾好一会才爬进去。
她扯下床单,盖在老戴的尸体上,并且拔出了女人胸口上的刀。
——“如果有一天,我遇见丧尸,肯定会在病毒发作之前先杀死自己,人吃人,太恶心了。”
这是老戴的原话,这把刀肯定也是老戴自己插的。
舒斓拔刀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让她觉得不太对的地方。
老戴喜欢穿各种各样的碎花裙,深红的,绛紫的,天蓝的裙子,漂亮又大方。
没有电,烧热水很麻烦,所以没到必要时候大家都不会洗澡换衣服,老戴最爱的漂亮裙子也是三天一换。
舒斓记得昨天她去基地的时候,老戴穿的裙子是天蓝色的,而且是第一天穿,按照她的习惯,死的时候应该也是蓝色裙子。
可老戴现在身上穿的却是橙黄色的裙子。
想起外面人间地狱一般的惨象,舒斓脑中皱了皱眉,拉开门走到小卖铺里,货架上的东西所剩无几,柜台后方挂着一幅纸质日历,上面的“×”画到了数字“23”上面。
十月二十三号,她去基地面试的那天,老戴的日历明明才画到十月二十号。
这个×可能是老戴昨天甚至更早以前画的,舒斓回来注射完那剂液体之后,至少在店里睡了三天以上,一觉睡到了慈安被丧尸屠城结束。
舒斓心有余悸,腿也在此刻彻底软了。
她就说醒来之后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又渴又饿,丧尸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把还剩几万活人的城市屠得这么干净。
她能在睡梦中躲过丧尸,并且在饿死之前醒来,简直不可思议。
柜台底下有储存的矿泉水,舒斓拿出一瓶咕噜咕噜灌了大半瓶,灌个水饱心情也平复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