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南峰和周宁他们换鞋套手套,做完周密准备,陆续进了房间,曲青川让二队先等等。
法医和痕检的同事进屋后,李疏梅便站在门口张望起来,她内心焦虑,然而却希望探索到什么,她的视野再次回到了墙壁的海报上,一张很特别的海报吸引了她的目光。
海报上是七个人,有男有女,分别以不同姿态处在海报的不同位置,画面中间的是一名长相英俊的男学生,手持纸扇,他是唯一坐在单人沙发里的,其他人或站立或斜靠沙发,对中间的男子有一种众星捧月之态。
而海报下方的四个字则让李疏梅内心震动,“竹林七子”,竹林七子或许隐喻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但此刻,说明海报上的七人就是事发地“竹林社”的七人。
李疏梅不知不觉又仔细观察了其他海报,她也对竹林社有了大致了解,这个社应该是国风社团,竹林七子各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如围棋、象棋、古筝、书法等等。
多才多艺的学生们内心里一定充满了对未来的理想和对生活的兴趣,然而为何在一夜之间共赴黄泉?
李疏梅正在思忖时,费江河提醒她进现场了。她早已换好了鞋套手套,忙跟着他们走进门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阳光照耀的墙角,墙上挂着一副国画,是铁骨铮铮的雪中红梅。墙边是倒地的三脚书架,散落一地的书籍,还有一把卧在书堆里的古筝。
满地是象棋棋子、围棋棋子、散落的明信片、书签,它们裹着肮脏的污渍,将进门的一片地面弄得狼籍不堪,李疏梅不敢迈出大步,只得小心翼翼踩在空档里朝里面走。
她在乱七八糟的地面上看到一副随意弃置的钴蓝色棉线手套,一张物证标记卡就标记在这对手套旁边,说明痕检科成员对这对手套也持有怀疑。
往里转,是一组棕色布沙发,李疏梅还来不及仔细观察周边环境,就看到了卧在沙发前,地上的尸体,有的是趴着的,有的是躺着的,尸体旁都是呕吐物,和尸体粘连在一起,味道难闻,让人也产生阵阵呕意。
李疏梅憋着一口气往前走了走,她终于看清了第一名死者,是一名男孩子,他的四肢以一种奇特的弯曲形态向腹部勾着,像是经历了巨大的痛苦和抽搐而形成的姿势。
那张贴在地板上的苍白脸颊,便像是经历噩梦而产生的扭曲的脸,眼球曝出,肌肉僵硬,牙齿露出大半,嘴角流出一堆脏污。
这男孩身材比较高大,然而因为死前痛苦的挣扎,整个身躯像是往腹部内收,而呈现一种佝偻的奇怪状态。
在他头顶前方,是一名女生,姿态同样扭曲,巴掌小的脸庞展现一副近似被恶魔随意扭捏的面孔,可想而知,她在死前经历的痛苦远超于她的承受力。
李疏梅还记得那张七人海报,里面有三个女生,都十分青春漂亮,她分不清眼前的这名女生是海报上的哪一个。花季少女经历这般惨死,让李疏梅不寒而栗。
第63章 集体自杀?
再往前,是另外四名死者,他们位置随意,姿态都很扭曲,三人是匍匐着的,看不清面孔,一名女生是仰卧的,面部痉挛,李疏梅不忍一一观察。在场没人开口言语,所有人都被这幅凄惨的景象深深震撼。
地上除了呕吐物和散乱的棋子、书页,还有几只饮料瓶,饮料瓶被痕检同志标记了物证卡。
窒暗如地狱的封闭环境里,曲青川打破沉寂问:“老杜,能判定死因吗?”
正在检查最后一具尸体的杜南峰,抬起头说:“初步推断,应该是食物中毒,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晚上凌晨前后,因为中毒产生的尸斑有所差异,要带回去尸检才能下定论。”
“是饮料中毒?”
周宁接过话说:“曲队,这地上还有茶几上,一共有七瓶饮料瓶,除了一瓶饮料喝了几口,其他几乎喝完了,饮料的种类有奶茶、可乐、雪碧,但瓶子外标签好像都是来自于一家叫‘鲜气饮料’的店铺。”
曲青川忙对费江河说:“老费,看来得马上对这家店进行调查。”
“是。”费江河严肃说,“如果是饮料店进行无差别投毒,这事很恶劣。”
李疏梅明白,无差别投毒就是恶意报复社会的性质,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目前,饮料店店员的嫌疑是第一位的。
曲青川又复看死者状态说:“死者表情很痛苦,在中毒后,应该经历了强烈挣扎和呼救,动静不会小,昨天晚上整栋楼难道都没有人听见?”
“应该是暴雨声掩盖了声音。”费江河分析说,“昨天深夜下了大雨。”
马光平补充道:“也不排除整栋楼没有别的任何人,昨天是周五,学校放假,这栋楼又比较偏。”
“我想……有没有可能是自杀?”曲青川冷不丁说。
这话一出,大家都微讶了下,李疏梅在此之前没有做出关于自杀的假定,按理说这种假设是有可能的,但六个人集体自杀,这在她看来又太匪夷所思了。
马光平说:“老曲,我觉得自杀的几率小,且不说六个人相约自杀,这事就很离奇,再者,谁会选择这种残忍的方式自杀,这遭老罪了吧。”
“的确遭老罪,”费江河说,“不过老曲的意见也不能排除,看似复杂的案件,这背后的真相往往都很简单,也许这班年轻人觉得这种死法很痛快甚至‘新潮’呢,然而实际上他们遭受的痛苦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费江河提到了“新潮”两个字,李疏梅觉得他的本意应该是想说年轻人相约自杀,可能会选择特立独行的方式。
“排除所有不可能,必会找到唯一的答案。”曲青川说,“我们先按照他杀办理,搜集最完整的证据,也许真相很快就能浮出水面。这种恶劣的案件,我们对社会,对学校,还是对家属都必须有个最合理的交代。”
正当这时,门口传来声音,民警喊了一声:“闫支。”
现场的几个人都转过头去,对于闫岷卿的出现略表意外。李疏梅也很意外,闫岷卿怎么过来了,一眨眼功夫,闫岷卿和邓欣龙一起走进了房间。
李疏梅想,闫岷卿不会是带着三队过来打算共同办案吧,还是打算由三队取代二队办案?
照理说,二队接了案子,这是组织上的安排,闫岷卿不会篡改组织的决定。而且这件案子很棘手,没人愿意主动抢案子吧。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闫岷卿已经发话了:“你们都在。”
他看了一眼李疏梅,讳莫如深的眼神微微闪烁。
他踩着空地走到沙发这边来,刚看到现场的惨状,脸上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甚至带着几分忧虑。
无人言语,闫岷卿就这么直直看了三五分钟,才开口说:“案子很恶劣啊……刚才夏局和我说,叫我到现场看看,看来现场的状况比想象的严重。现在市里对这件案子也高度重视,我希望你们要抓紧时间破案,不要辜负局里对你们的信任。”
“闫支放心吧。”曲青川表态说,“这件案子既然二队接手了,我们一定尽力,不会辜负领导们的信任。”
“尽力还远远不够,办案子要适当灵活一些。”闫岷卿像是没事找事地说,“你们二队向来都比较老古董,办事总是没办在点子上……”
曲青川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老古董”三字难道不就是评价他的。而费江河却是冷了闫岷卿一眼,别过头去不吱声。
闫岷卿继续说:“老曲,你们要多听听年轻人的意见!年轻人敢想敢做,说不定就给案件带来了新的突破。”
曲青川没琢磨出闫岷卿话里的意思,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二队的年轻人那无非就是祁紫山和李疏梅,这两位,闫岷卿向来不待见,怎么现在还要他多听年轻人意见呢?
他没有多想,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李疏梅和祁紫山也互看了眼,彼此都不知道闫岷卿话里的意思。
闫岷卿交代完,没有多做停留,就离开了案发现场。
人一走,费江河就揶揄道:“这是专门来传达老夏的指示?闲得!”
曲青川见法医和痕检科同事都在,忙道:“现在各方面都高度重视,大家都用心点吧。我对接下来的工作做下安排。紫山,疏梅,你们俩马上去联系医院,还有校方,把唯一一名生还者信息弄清楚,这名生还者是现在案件的关键。如果拨打120的不是这名生还者,那么就是另有其人,他也就是本案第一发现人,你们要找到第一发现人,第一时间做调查。”
“是,曲队。”
“老费,老马,”曲青川又吩咐,“你们马上去饮料店,把店里的人控制起来,必须第一时间锁定嫌疑人,有必要的话,带回局里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