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寒暄之后,老高说:“曲队,雷立轩家就住在马路旁,我刚才在所里和他家联系了,他妻子蔡美美现在在家。”
曲青川问:“蔡美美是具体什么时候向你所报的失踪案?”
老高说:“她第一次到所里报案的时候,是九月六号上午,我们留了她的报案记录,她说老公一夜未归,我们问她,有没有确认老公可能去的地方,她说当晚和老公上班的单位问了,单位说他六点就下班了,又问了雷立轩的朋友,结果都说没见过。第二天她就来派出所报警了,但是因为没有超过48小时,我们没有立案,后来蔡美美又来了一回派出所,我们觉得雷立轩可能出事了,就马上立案调查,一直听到你们的电话,才知道他遇害了。”
曲青川颔首道:“好啊老高,那带个路,我们去和蔡美美聊聊。”
在车上曲青川点名李疏梅来问询蔡美美。蔡美美应该是今天不久前由派出所告知,才知道丈夫遇害了,也就是说她在家焦急等待了五天,最终得到了丈夫死亡的消息,即便预想丈夫会出事,但听到丈夫死亡的消息后,她一定情绪失控,曲青川可能考虑李疏梅是女同志,更能和蔡美美共情,所以让她问询。
在老高的带领下,几人沿着树木掩映的羊肠小道走了一段路,这里有许多居民楼依着公路建设,离公路很近,一般每家都有操场,操场不大,大多也有小院和围墙,开一个小门朝着公路。
蔡美美家是一栋普通的平房,门前有院子,围墙是用石头堆砌的,也不高。老高应该之前来过,熟悉地走进院子,上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露出脸来,她容颜憔悴,头发也有些凌乱,应该是伤心痛哭过,两只眼袋红红的,哭肿了。
老高忙说:“蔡女士,这几位都是市局来的同志,是专门来处理你丈夫的案子的。”
蔡美美微微瞥了眼大家,在李疏梅脸上多停留了会,她瘦弱的手掌拉开门,声音哑在喉咙里:“高警官,你们请进。”
一行人一起进屋,蔡美美连忙去倒水,老高劝她不要倒水,但她没听。
李疏梅顺便打量了下房子,非常普通的家庭摆设,家具也是那种自家找人手工打造的,墙上有几张奖状,蔡美美和雷立轩的儿子应该是读小学,在墙角有一只几乎脱皮的橙色篮球,还有一辆旧旧的滑板车。
几人坐进沙发,沙发不大,老高和小程又摆来了椅子。
蔡美美给大家倒了茶水,就坐在一张方凳子上,面对面朝着大家,她双手压在双膝上,手指微微抓着裤子,整个身躯都是往前倾的,头一直低着,她的眉头紧皱,语气有些嘶哑:“高警官,老雷真的死了吗?”
“对,”老高回道,“已经确认了,要相信市局的同事。”
“我什么时候能见见他。”
老高望了曲青川一眼,曲青川回答:“蔡女士,我们理解你的心情,雷立轩已经确认是被害,我们还在对他进行尸检,在一切程序完成以后,我们会通知家属认领遗体。”
这话甫出,蔡美美像是被什么感伤,鼻翼颤了一下,一颗泪水沿着她左边的脸颊往下滑,掉在她的手背上,晶莹的泪水四分五裂。
李疏梅很理解她的心情,这几天想必她经历了许多心酸,在未得知死讯前总归对丈夫还是抱有希望,但是噩耗传来,却将她所有的希望击碎了。
曲青川也适时地望了李疏梅一眼,现场就她一个女同志,大概曲青川也不敢“多说多错”。
李疏梅其实也并不知道如何开导家属,每一件案子最难的事情就是走访死者家属,像蔡美美已经算是比较冷静的,她毕竟有一个心理的缓冲期。而有的案子死者遇害的消息比较突然,在走访时,家属通常会情绪失控、严重致昏阙,甚至对警方大肆责骂。
李疏梅刚刚正好看到了墙上的奖状,她打算从这里开头:“蔡女士,儿子今天上学了?”
“嗯,去了学校,他是下午四点半放学。”
“对了我姓李,你可以叫我小李,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平时是做什么工作?”
“我在一家布鞋厂上班。”
“你丈夫呢?”
“他是一名送水工,就是那种桶装水。”
“他给居民楼送水?”
“对,他们送水店附近的居民楼,还有那块的公司单位。”
李疏梅发现聊天时她情绪平静了许多,她继续问:“你印象里,平时雷立轩和什么人有过节吗?”
“没有。”蔡美美不假思索地摇头道,“他老实,哪有什么过节。”
“你再想想,这对雷立轩的案子很有帮助。”
蔡美美果然想了想,紧紧咬着嘴唇,不一会她说:“李警官,我想不起来他和谁有过节,他和亲戚朋友关系都好,他每天起早贪黑,就是想赚点钱养家,谁对他有仇啊。那不可能!”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李疏梅打算缓和一下:“蔡女士,我们相信你。你们家这些年有债务危机吗,例如和谁借了钱没还,欠了别人钱。”
“没有,”蔡美美又肯定道,“老雷月月把工资交给我,家里有什么账我是知道的。”
“那你们有借过钱给谁,但是对方一直没有还钱?”
“这个也没有,我们挣得都不多,也就养家糊口吧,谁和我们借钱呢。”
“雷立轩平时喜欢打牌吗,或者爱和一些朋友出去玩?”
“没。我从认识他起,就没见他打过牌,他平时有点爱好也就是到游戏店打打游戏机,还是带儿子一起去玩。”
李疏梅试图排查他们家经济和人际关系上的纠纷,很显然,她从蔡美美的口中得到的答案是,雷立轩勤奋踏实,没有恶习,而且和妻子、儿子感情很好,在蔡美美眼里,他的一个诚实护家的人。
李疏梅没有想到别的问题,朝曲青川和费江河望了眼,费江河说:“蔡女士,你丈夫的工作单位地址和他常去的游戏店地址,给我们写一下吧。”
祁紫山忙递给蔡美美纸笔,写下了“甜泉水店”和一串地址,又写下“三国游戏厅”几个字。她解释说:“游戏厅地址我没记过,就在我们家旁边街道几百米那。”
“好,谢谢。”费江河接过她的纸张。
结束问询后,费江河提出在蔡美美家中四处看看。这个家很简陋,卧室里比较拥挤,被子衣服堆得满满的,墙上挂着旧黄的结婚照,并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结束了蔡美美的走访,一行人来到了游戏厅门口,一家老式游戏厅,门口还摆了几个游戏机,因为老高和小程穿着警服,他们还没走到游戏厅门口,一时间,好几个人从店里跑了出去。
李疏梅不解,跟着他们进去,里面乌烟瘴气,烟味弥漫,实在难闻,四十多岁的男老板有几分局促跑了过来,“不好意思啊,怠慢怠慢,我是这里的老板。”
马光平用手指点了点身旁的一台游戏机,“这是玩什么游戏的?”
李疏梅一瞥,那游戏机上摆着的小盒子里还有好几枚硬币和小面额纸币,然而玩游戏的人不知道去了哪。
她想了想,这哪是玩游戏的,这就是坊间传闻的赌博机,难怪刚才有人跑了出去。
店老板尴尬地说:“不瞒警察叔叔,这是娱乐博.彩机。”
“赌博机就赌博机,还娱乐博.彩机!”费江河怒了怒。
店老板立刻双手祈祷求饶:“警察叔叔请息怒,我们真的是合法经营,绝不会参与赌博。”
费江板着脸河警告道:“我刚才可看见有未成年人,这种赌博机,你知道经营对象是谁吧!”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注意,不敢越雷池一步。”男老板连忙低头“认错”。
“问你个事。”费江河终于开始了正题,“雷立轩是不是经常来你们这玩?”
“老雷?是啊,怎么了?”
店老板显然还不知道雷立轩遇害了,费江河道:“他平时在这和什么人结过怨没?”
店老板很快意识到警方上门不是因为经营的事,他的脸色缓解了许多,“老雷就是有事没事过来打几把魂斗罗、三国战纪、街头霸王,有时候还带他儿子一起来。他没和谁扯过事儿。”
“欠钱借钱这种事你可知道?”
“不知道。”
问了老板几个问题后,大部队撤出了游戏厅,李疏梅在门口猛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化解浓浓的二手烟味,她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怎么可以坐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