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时间了紫山,”李疏梅站了起来,坚定地说,“你不是说白皇后正预谋一件重大的事吗?我们不能让她得逞。”
祁紫山理解她的心情,缓缓道:“疏梅,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方法?”
“我想看一次十六年前的卷宗。”李疏梅斩钉截铁地说。
这就是祁紫山早就想到的“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方法,但是对李疏梅来说,却是一场冒险,他并不知道李疏梅会经历什么样新的痛苦。
卷宗里一定有她母亲被害的过程,也有惨痛的描述,她是否能够经得住这样的刺激。
现在卷宗就在老夏的办公室,要想拿到卷宗,除非他亲自和老夏去说。
他需要再想一想,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见李疏梅更加坚定地望着他,他只能说:“疏梅,你等我一到两天,我看看能不能拿到卷宗。”
“行,紫山,那我等你的消息,我先准备一下。”
祁紫山不知道她说的准备是什么,但一定是心理上最艰难也最坚强的准备吧。
他轻声说了声“好”,又道:“疏梅,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也行,我回去再想想怎么做。”
回家的车上,李疏梅不敢让祁紫山担心,努力保持平静,也许紫山总是会感受到什么,在她下车时还是叮嘱她好好休息,不要乱想,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随时联系他。
李疏梅也认真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回家都是兴高采烈的,仿佛那就是她原原本本的家。可这一次,她却有意放慢了沉重的脚步。
而实际上,这是她六岁后才走进的家,之所以这个家会让她恋恋不舍,最根本原因是,六岁以后,她依然拥有了家的幸福。
老夏和李老师对她来说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对她的好几乎超越了普通父母,他们已经成为了她真正的父母,这十几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将他们认作亲生父母。
而姐姐夏忍冬,和她一样都是受害者的子女,她们彼此也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们早已成为了心心念念的亲姐妹。
她很想告诉老夏和李老师,这十几年来她从未忘记来时路,从未忘记亲生母亲,她从未忘记,她总是过得小心翼翼,因为她害怕他们知道她的想法,担心她生活在痛苦里,她害怕他们会难过,她害怕“失去”他们。
一步步走上楼梯,李疏梅花了好大力气,她努力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生怕被人看出她现在的想法。
走进家门的那一刹那,是李新凤和蔼温暖的笑容,她拉住疏梅的手,问这问那,生怕她今天吃了苦,又给她换起鞋,在李新凤弯腰的时候,李疏梅强撑着眼眶里的泪水,叫了声:“妈,你别给我换鞋了,我饿了。”
“早就知道你饿了,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李新凤还是忙不迭地给她换了鞋。
等李新凤回到厨房,李疏梅一颗泪珠就掉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李新凤说:“你姐说今天回了市里。”
“真的吗?”李疏梅开心不已,好像之前的烦恼都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真的假的,不过她也很忙,等她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回来看你。”
“好啊好啊。”李疏梅一口气又吃了大几口饭。
这两天,李疏梅一直想着如何面对亲生母亲的卷宗,一边又想着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心情处于焦作的状态。
她又不敢发短信打扰姐姐,不是怕耽误她工作,而是怕姐姐以为她想她,会放下所有事情回来看她。
记得她读高中的时候,姐姐刚毕业不久,在外面工作,她那时候刚学画,由于学不好,心情特别烦闷,有一天晚上就给姐姐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第二天姐姐就请假回来看她了。
她知道姐姐对她有多好,有多重要,自她懂事后,她就再也不会那么任性了。
两天后。关于母亲的卷宗,李疏梅终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决定和紫山说出自己的想法,争取得到他的同意。
然而一条短信也悄无声息抵达她手机,她一看是姐姐的短信,连忙点开,然而她的惊喜却慢慢平静下来,这不似以往的短信,以往姐姐总是问好什么的,然而这一次,她的话语似乎有些沉重:
秀秀,姐姐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和你单独说,你下午三点前有空到春晖寺吗。
作为刑侦工作者,李疏梅很快捕捉出几个关键信息,姐姐说这是一件重要的事,那一定不同寻常,因为十六年来姐姐从未和她开过任何玩笑,这是第一次郑重地说。
第二个关键信息,是单独,她们之间虽然亲密如间,但是也没有什么话不是不能告诉老夏和李新凤他们的,这个单独,就是姐姐想告诉她,除了她们之间,不想第三个人知道。
第三个关键信息,春晖寺,这是一个对她俩来说比较熟悉的地方,那里人很少,她们小时候躲迷藏就在那里走迷失过,不过后来熟了以后她们经常去那玩,那里几乎成了她们的秘密基地,姐姐将地点选在那儿,这说明她只想她一个人过去见她。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什么事那么重要,李疏梅绞尽脑汁也想不太明白,但是也有几个模糊的影子在脑海里盘旋。
是姐姐想和她聊聊十几年前的案子吗?她们俩都是受害者的遗孤,这对她们俩来说,才是值得单独聊的重要事情,但是姐姐十几年来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她不可能今天突然提起。
第二件事,或许和江原有关,江原是夏忍冬最重要的人,他的牺牲对姐姐的打击很大。难道她想从她这里了解江原更多的信息,不过她又觉得姐姐不太会这样做,姐姐从不会麻烦她,这件事她就算找老夏,也不会找她。
想来想去,李疏梅想不到第三件重要的事,她决定不多想了,见到姐姐什么都知道了。
她连忙换了衣服,打了一辆车,一直到了春晖寺附近下车,她决定走过去,那里虽然是她和姐姐的秘密基地,但是很多年没有去过,她想再走一遭。
春晖寺其实就是个地名,据说很久以前那里有座庙,但不知道后来去哪了,现在那里唯一的建筑是靠近路旁的一座年久失修的凉亭,凉亭四面都是山野。
她之所以小时候和姐姐来过这里,就是因为这条路离学校比较近,这里夏天能摘到山莓果,山莓果红彤彤的,一串串长在一起,姐姐把它们叫做“糖葫芦”,她们就是为了吃才跑到这里玩,每次都是被野外的虫子咬上几个包才回去。
山莓果酸酸甜甜的,一咬开,果汁特别多,里面还有芝麻大的果粒,吃起来咯吱咯吱响。这也是姐姐和她最美好的一段经历,不过在姐姐面临高考的压力后,她们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很多年了,当李疏梅再次走在这条绿茵茵的山野之中,她由衷的感概,脚下的泥路变宽了,或许是被开发了一次,林间的树木也少了许多,她一路逡巡,并没有找到红彤彤的果实,也许那些美好的回忆早就被人砍伐了。
走了一段路,她终于看到了凉亭,凉亭依旧很荒凉,树叶堆积在凉亭的石凳和地面,就像一层厚厚的地毯,她好像看到小时候的姐姐和她正坐在凉亭里吃山莓果。
李疏梅淡淡地笑了,姐姐说见面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这是她们的秘密基地,也是她们永远都不会迷路的地方。
她站在凉亭前,百感交集,和姐姐的回忆占大多数,对和姐姐见面也十分期许,然而也有几分忐忑。她始终没有想明白,姐姐到底是因为什么重要的事才会约她到这。
时间慢慢滑到了下午三点钟,李疏梅也越发紧张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和姐姐见面的紧张,还有对未知的紧张,她想快点见到姐姐,然而三点钟过去了,过去了好几分钟,姐姐始终没有出现。
李疏梅开始有些焦虑,不是因为等待姐姐,而是担心姐姐出了什么事,她拿起手机,想发一条短信过去,又担心姐姐会着急,急着赶过来,她犹豫了好一会,一句已经写好的话,“姐,我已经到了,你路上顺利吗”,还是没有发出去。
风微微吹拂,吹动了林间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李疏梅的心情也在不断起伏。
她再次看了看手表,三点十七,已经过去十七分钟了,姐姐不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吧。
正当李疏梅决定要不要联系姐姐时,十几米外的密林之间,隐隐站着一个人,她身穿紧身黑衣,脸颊上戴着黑色口罩,风正吹动她的长发。
而她的手里,正举着一把手枪,黑黝黝的枪口正对准李疏梅的脑袋。
只要她扣下板机,李疏梅就将命丧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