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关系随着时间慢慢熟悉起来, 沈知意也经常找借口跑到傅闻洲家和他一起写作业。
某次期中考试结束后, 傅闻洲意外瞄到了沈知意只考了五十分的数学卷子。
他扫了一眼,随口问道, “你成绩出来了?”
沈知意慌忙把卷子分数遮起来,“没,没有啊, 测验而已。”
傅闻洲轻嗤一声:“五十三分, 我都看到了。”
“数学太难了,老师讲的又快。”沈知意只好把揉的皱皱巴巴的卷子展平,叹了口气, “我压根就跟不上。”
“哪道题不会, 拿来, 我看看。”
傅闻洲难得这么主动, 沈知意犹豫几秒之后还是把卷子给他了。
整张卷子除了蒙对的几道选择题之外, 填空对了一道,后面大题对了一道,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老师看她写的满满当当的, 尽力给她扯出的一两分同情分。
这么羞耻的卷子, 她是真的不想被傅闻洲看到。
傅闻洲窝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卷子, 黑笔在修长的指尖快速转动, 皱眉看了好一会。
笔头落在卷子上, 傅闻洲指了一道大题,“先从这个开始吧,这个简单,懂了这一道之后之后这类题应该都差不多。”
沈知意点点头,挪了个小凳子,双腿并拢颇为乖巧的坐在傅闻洲旁边。
傅闻洲随意从桌子上抽出一张草稿纸来,洋洋洒洒的列了两个公式。
他的字可真好看。
苍劲有力,笔锋锐利,并不规整可也不显得凌乱,明显是练过书法的。
对比来说,沈知意的字就显得很小家子气,半个月前心血来潮的跟着网上学了好一段时间的奶酪体,结果前两天还被老师警告高考这种字体并不吃香,让她尽量改掉。
“发什么呆呢?看着。”
傅闻洲慢悠悠的掀起眼皮,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沈知意的脑袋。
沈知意唔了一声,快速回过神来,将精力都集中在了卷子上。
这道题并不复杂,正常来说几分钟他就能做完,这天却极有耐心的把每个知识点都说了一遍。
讲完之后,沈知意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手握着笔搭在桌子上,有些呆滞的看着题目,又抬头看了一眼傅闻洲。
从对视的那一眼开始,傅闻洲就明白了。
二十分钟白瞎,她完全没听懂。
傅闻洲眉角抽了抽:“没听懂?”
沈知意点点头,又摇摇头,“会了一点点。”
“哪点?”
沈知意指了一下最开始的两个步骤,“这个,还要这个。”
傅闻洲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沉默几秒之后,依旧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别告诉我,我讲了这么久,你就会带个公式。”
沈知意硬着头皮笑了笑:“好歹会了一点。”
她不敢告诉傅闻洲,其实那两个步骤她之前就会,不然大概率他会抓狂。
“重来,我就不信你学不会了。”
笔啪的一声被他按到桌子上,傅闻洲重新取出一张草稿纸放到沈知意面前,这次还专门把字写的工整了一些。
于是,一道数学题两人磨了整整一下午。
沈知意也不负众望,硬是逼着赶着总算是学会了。
她学东西本身就慢,又碰上个从小就没耐心,胜负欲还强的。
跟了傅闻洲一整个暑假,数学成绩倒也提高了不少。
只是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在傅闻洲面前提起数学两个字。
*
“我才不让你教我数学呢。”沈知意干脆实话实说,“之前暑假你就特没耐心,还老说我笨,差点把我整自卑了。”
傅闻洲轻笑一声道:“所以你最后的成绩还不是提上去了。”
“那还不是因为某人胜负欲太强,我要是第二天不会,我当天晚上将会收获同类型的题不下十道。”沈知意说,“幸好你没去当老师,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学生猝死在你的魔爪之下。”
傅闻洲扬了扬眉,不可置否,“行吧,那就现在送你回学校?几点了,应该来得及吧?”
沈知意朝着墙上的钟表看了一眼,他们回来的早,现在也才七点多。
“十点半了,宿舍应该关门了。”
“刚才你哥打电话过来了,说你不接电话联系不上你,让我告诉你一声,这两天他会来S市办事,正好等到你放假接你回去。”
把沈持搬出来这招,放到沈知意身上几乎百试百灵。
要真让她哥看见她和傅闻洲晚上共处一室,估计下一秒就会给她办理退学。
收拾好东西离开的时候,沈知意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
这间房子好大,纱幔慢悠悠的拂过窗前那台巨大的黑色钢琴,显得整个房子更加空旷。
也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辫子那晚告诉她的话。
所以今年过年,傅闻洲也要一个人过吗?
两人一起下楼的时候,沈知意抬头问他,“那你今年放假也不回去吗?过年也不回去?”
傅闻洲垂了一下眸:“嗯。”
回去A市他甚至不知道该去哪。
“那我留下来陪你一起过年吧。”沈知意说,“我求求我哥,他会同意的。”
傅闻洲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开口问道,“知意,你想回去吗?如果没有我的话。”
沈知意摇摇头:“不想。”
“真的?”
傅闻洲很了解沈知意。
这姑娘恋家情节这么严重,放假去国外玩几天都总是想家。
现在孤身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想回去。
“好吧,有点想。”沈知意声音闷闷的,“但是我已经好久没和你一起过新年了,我想回家,但是更想和你一起过年。”
去年寒假她几乎每天都会站到窗口上看一看,可惜傅闻洲一直都没有回来。
有时候遇见傅爷爷了,他明显比前一年要老了很多,总是唉声叹气的说傅闻洲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傅爷爷家的天台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上面堆了很多杂物,就连傅闻洲最常坐的那个小竹椅上都不知怎么长出了许多杂草。
那年抱着相机的少年和他一起玩音乐的朋友们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后来又消失的那么彻底,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傅闻洲说:“好,那我们一起回去。”
沈知意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他。
大概是感觉到了沈知意投来的目光,傅闻洲笑了一下,“我可以去爷爷家,别担心,总有地方住的,我也很久没回去看过爷爷了。”
院子里的雪被扫去了大半,通出一条宽敞的大路,只有那晚他们堆得小雪人还停在院子角落。
雪人已经有些化了,冰雪融化的声音顺着围巾啪嗒啪嗒的滴落到地上。
傅闻洲说完话之后,气氛陷入了许久的寂静,沈知意一直没应声,只有脚步声还能证明这个人的存在。
傅闻洲微微侧头,试探性地问:“知意?”
一双柔软的小手从他腰间环住,沈知意抱住他,整张小脸深深的埋在他胸口上。
“让我抱一会。”沈知意垂下眼眸,睫毛微颤,闷声道,“就一会。”
沈知意抱他抱的很紧,傅闻洲从来不知道这姑娘可以有这么大力气。
他一时间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
半晌,才轻声道,“好。”
当天晚上,傅闻洲刚到寝室门口,就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对面声音沉甸甸的,听起来有些哑。
“哥,我是傅卓。”
傅闻洲皱了一下眉:“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夫人那里要的。”傅卓说,“这两年我一直都联系不上你,求了夫人很久才勉强要到你的联系方式。”
傅家所有的旁系亲戚都习惯性的把傅闻洲妈妈叫夫人,傅卓也是如此。
两年前傅闻洲意外眼盲,傅少宗身体也越来越不好。
傅卓的父亲是傅老爷子在外面的私生子,也算是有傅家血脉,所以这两年没少重担压在他身上。
原本那个不问世事,平时只知道喝酒玩乐的小少爷似乎在得知傅闻洲受伤之后,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甚至被迫担起了大任,这两年倒是做的也不错。
傅闻洲问道:“有什么事吗?”
“有,哥,你先别挂电话。”
对面传来了翻阅资料的声音,傅卓揉了揉眉心,嗓音里有些说不出的疲惫。
“你知道伯父领了个小孩回家的事情吧,我调查过了,那的确是他亲生儿子,现在那孩子的母亲已经马上搬到傅家住去了,伯父就连公司的股权都开始往那孩子和女人的身上转让。”
说完,他沉声道:“哥,你再不回来,傅家就真成别人的了。”
“我回去有什么用?”
傅闻洲眉头微皱,轻轻推开了寝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