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沈老爷咬牙甩袖,眼神犀利。
小厮默默后退一步,自是不想当那受气的。
好在沈老爷似也习惯了沈淮旭如此,没有多说什么,相比于沈淮旭的冷漠态度,他如今还有更头疼的事。
原地自顾自生了会闷气,便甩袖往沈氏院子而去。
这一夜,夜朗星疏,有人一夜未眠,有人睡了个好觉。
柳锦棠一身冷汗从榻上惊醒时,窗子已透了暗白色。
她擦了擦额头虚汗,下榻倒了杯凉茶。
凉茶入口,带走心头燥意的同时也让她心头恐慌悸感慢慢褪去。
她又做了那个噩梦。
什么也瞧不清的屋子,那个男孩的哭泣声,怪物扑向她,撕咬她的肩头。
那种痛感,仿佛烙印在她的骨血之中,好痛。
“卿卿”柳锦棠目光空洞,望着屋中某处缓缓念叨。
这是梦的最后,她听见少年空灵的声音在唤她卿唧。
卿卿是她的闺名,除了爹爹,就连她娘都不曾如此唤过她。
她怎么记得田娄哥哥从未唤过她卿卿呢?
最后那声卿卿,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吗?
因为害怕噩梦,太过思念爹爹?
柳锦棠不知晓原由,也没太过为难自己。
天色不早,她要起榻熬汤。
唤了两声春文却没有见有动静。
柳锦棠奇怪,这人这么早干什么去了?
刚想着,屋外有了动静,紧接着春文端着热水进了屋。
见柳锦棠起了她忙放下水盆替她收拾:“小姐怎么不再睡一会?”
柳锦棠没有说自个做噩梦了,只说睡不着了:“你去做什么了?”
春文嘿嘿一笑:“奴婢去熬汤了。”
“怎么不叫我?这种事我应当亲力亲为的。”
熬汤一事,柳锦棠除却身子抱恙时,几乎日日清晨没有断过。
有些汤讲究火候与时辰,所以很多时候柳锦棠半夜就会起来熬汤,一熬就是两三个时辰。
虽然说沈淮旭与沈老夫人又瞧不见,她完全可以多睡会,让春文去熬汤,然后借花献佛送出去。
但柳锦棠从未如此做过。
人不能什么都想得到,却什么都不愿意付出。
她是可以借下人之手熬汤,但意义也就随之变了。
莫不说她别有所图做不到如此,就算什么也不图,此事她也会亲力亲为,就为心安二字。
春文:“小姐近日都没睡过好觉,加上又受了伤,奴婢就想让小姐多睡会,所以自作主张前去熬了汤。”
“熬了什么汤?”
“燕窝银耳羹。”
柳锦棠本以为会是雪梨银耳,毕竟杨婆子说了,厨房的食材如今都有份例,什么人用了什么食材晚上都会报给她娘。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杨婆子只能给她提供雪梨银耳。
“哪里来的燕窝?”
虽在世家之中,燕窝算不得什么稀罕玩意儿,可不稀罕不代表不昂贵。
杨婆子给她燕窝不怕她娘找事?
“杨婆子说收拾厨房,发现剩了些燕窝,便给了奴婢叫奴婢炖了。”
剩的燕窝?
怕是不能够吧。
如此昂贵的玩意儿就算有剩余也得入册,哪里能说剩就剩。
柳锦棠柳眉轻挑:“给我梳妆,我要前去厨房瞧瞧。”
柳锦棠二人到厨房时,杨婆子正在给她们熬汤的灶台添火。
见到柳锦棠来了,杨婆子赶紧起身行礼。
"老奴见过五小姐。"
柳锦棠打开瓦罐,乳白色的燕窝裹着银耳正在其中翻腾,里边还偶能瞧见几颗鲜红枸杞,鲜香诱人。
“真香啊,一瞧这燕窝就非普通燕窝。”柳锦棠似无意说着。
杨婆子擦擦手,呵呵笑着:“五小姐就是厉害,这都能瞧出来,这是血燕燕窝,比那普通燕窝贵了数倍不止。”
柳锦棠盖了瓦罐:“如此贵重之物杨妈妈给了我,难道不怕我娘找杨妈妈的麻烦?”
杨婆子讪笑着,没有说不怕,但也没说怕。
欲言又止的模样尽数落在柳锦棠眼中,柳锦棠佯装不知她的目的,感激笑着。
“杨妈妈无需害怕,若是我娘找事,杨妈妈实话实说便好,燕窝并非你我独吞了去,我娘想来不会太过为难杨妈妈。”
杨婆子的脸色在柳锦棠说完这番话后有所凝滞。
她扯了扯嘴角,眼睑微垂,纠结了半天,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厨房。
她没说柳锦棠自然也不会追问。
若真是要紧事对方有求于她,不用她追问对方就会与她张嘴,眼下对方并未张口,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炖煮好了燕窝,天也彻底亮了。
柳锦棠去给沈淮旭送燕窝羹,结果却正好撞见对方出门。
瞧着她已经消肿的小脸,沈淮旭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
“大哥哥早,去上朝吗?我炖了燕窝粥,大哥哥不妨带着路上吃。”
沈淮旭想说不用,可抬眼间看见少女满怀期待的眼睛。
他偏头看了眼身后文润,文润立马上前自柳锦棠手中接过汤盅来。
沈淮旭由于有事在身,并未与柳锦棠闲谈,拿过汤盅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第182章 恶人做到底
柳锦棠由着要早起熬汤,所以每一次前往慈安院时都比别人早上许多。
所以往往不会碰上别人。
但今儿她去,沈氏与沈诗婧,沈诗语三人竟然破天荒的坐在屋中。
看见柳锦棠手中提着的汤盅,沈氏脸色微变,对柳锦棠如此行径颇为不满。
以前她还派人盯着柳锦棠,时不时前去敲打一下对方。
自从萧夏无故失踪后,也就没人给沈氏汇报柳锦棠的行踪了。
加上她前要对付周姨娘等人,后要忧心自个的肚子,马上又要年关,她忙的根本无暇顾及柳锦棠。
见她过得舒坦找了个婆子前来,想着教教她规矩,哪知那婆子是个不争气的,做了一堆蠢事不说,还招惹了沈淮旭,还没待两天就被撵了出去。
有理有据的,叫她都无法发作。
但无暇顾及并不代表沈氏就能容忍柳锦棠这样殷勤讨好沈老夫人。
死丫头安得什么心,她可清楚的很。
“祖母”柳锦棠规矩福身,又向沈氏等人见礼:“见过母亲,二姐姐,四姐姐。”
“哼。”沈诗婧昨日才与柳锦棠起了冲突,眼下见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沈诗语起身回礼:“五妹妹早。”
柳锦棠也向她问早。
“五丫头,我瞧你这脸怎么有些红呢快过来,叫我瞧瞧。”沈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却眼尖的很。
其实也不怪沈老夫人眼尖,毕竟白白嫩嫩的脸上突然出现一大片红痕,任谁也忽略不掉。
只是这满屋人都瞧见了,唯有沈老夫人问罢了。
柳锦棠乖顺走了上去,低眉顺目模样,格外叫人心疼:“祖母。”
“来,我瞧瞧。”沈老夫人拉住她的手让柳锦棠坐在了她旁边。
亲昵模样气的沈诗婧咬碎了牙:“装模作样。”
沈诗语坐在她旁边,听见了她念叨,赶紧扯了扯她袖子,提醒她莫要多言。
沈诗婧不服气的把袖子自她手中扯回,嫌其多管闲事。
沈老夫人仔细瞧了瞧柳锦棠脸上的伤,然后稍稍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曾破相,等下我叫人给你送个药膏去,涂抹上两日应该就好了,委屈你了。”
柳锦棠咬咬唇,然后笑着摇摇脑袋:“不委屈。”
她默默瞧了一眼座下的沈诗婧:“只要四姐姐不怪我,不伤姐妹间的和气,孙女受些委屈算不得什么。”
“难为你年纪如此小却这般懂事,唉。”
沈老夫人这声叹息含义甚广。
有对柳锦棠懂事的欣慰,有对其的愧疚,有对沈诗婧的不满..……
但不论是什么,对柳锦棠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祖母,你偏心。”
沈诗婧看不下去了,直接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我不过就轻轻扯她一下,怎么可能让她受伤,这都是她装的,祖母你别信她。
“够了!”沈老夫人厉声瞪向沈诗婧:“你有你五妹妹一半懂事都不至于被你大哥送去庄子,回来就惹是生非,我看今儿颜家你也别去了,好生在家中省过吧!”
“祖母,不要啊,孙女错了,孙女想去。”
见沈老夫人发了火,还有不让她前去颜家小聚之意,沈诗婧立马老实的认错。
庄子上的日子虽然也快活,但与盛京的繁华相比,那就不值一提了。
在盛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别处再好也是比不了盛京的。
沈诗婧好些日子没穿漂亮衣裳在京中贵女间露面了,她在庄子上就打算好了,等回来定要好好玩耍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