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锦棠全当他是在夸赞自己,这厮心思深沉,话里行间总是带点不明寓意,有时候都不知晓他到底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她也不做她想,只要他说,一律都列为夸赞。
马车缓缓行进着,马车内的暖意渐渐包裹了柳锦棠,沈淮旭突然不说话了,她施粥也累了,背靠着软垫想着休息一会,马车摇晃着倒叫她有些晕晕欲睡起来。
眼睛正要眯起,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句。
“陛下听闻了施粥一事,准备出宫察访民情。”
瞬间柳锦棠如雷灌顶,眼睛顿时就清明了起来,话还没过脑子,嘴就先一步脱口而出:“何时!”
话出口后柳锦棠立马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太大了,遮掩什么似得咳嗽两声:“那个,不知皇上何时会出宫,我好准备准备。”
沈淮旭嘴角含笑,似看透了少女的心思:“陛下行踪岂能随意告知,恐就这几日,怎么”
什么怎么,她能怎么。
看着沈淮旭妖孽脸上阴恻恻的笑意,柳锦棠那叫一个委屈啊。
她都可以想象此刻沈淮旭心头在想什么。
定是以为她有攀龙附凤之心,想攀上皇上野心昭昭。
若是进宫与沈家非要让她选一个,那不用犹豫,她选沈家。
沈家虽是火坑,可进宫对她而言却是地狱了。
与众多女子争抢一个男子不说,伴君如伴虎,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性命难保,她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进了那囚笼断送年华。
所有人都以为她前来施粥是因迫不得已,实则不知她早在最初就考虑了之后的事。
奉州水患对皇上而言是大事,百姓生计自也在皇上操心的范围之内。
奉州百姓背井离乡四处奔走躲避灾祸,过得是什么日子,吃的是什么食物,对天子有何看法,对皇上而言皆是需要上心之事。
得民心者得天下,乾顺帝是明君,自己的子民正在受苦受难,他哪里能无动于衷。
远的地界他瞧不见,眼皮子底下的他自是得瞧一瞧的。
所以乾顺帝这趟出宫察访,早在柳锦棠意料之中。
而她辛辛苦苦这月余为的什么,为的就是这一天。
她要皇上亲耳听见百姓唤她菩萨,要皇上亲耳听见她做了什么好事。
要皇上看见因为她这些百姓不至于被冻死饿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她要得皇上一句夸赞,为她自己搏一个至纯至善之美名!
有这一番功绩,哪怕单单只是皇上一句夸赞,也能为她不能掌控的婚事搏得两分谈判的资本。
柳锦棠压住心头颤栗之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也在暗暗骂自己沉不住气。
“大哥哥恐是误会妹妹的心思了妹妹只是突然想到鹊华楼的事,那个茶水......"
这便是如今柳锦棠最担心的事,鹊华楼她倒了皇帝胯间一壶热茶,烫伤了皇上的命根子,也不知对方有没有看清她的容貌。
若是看清了,就难办了。
既要得其当面夸赞,又得对方认不出自己来,着实为难人了。
第236章 让我捏舒坦了,我允你见皇上
沈淮旭哪里瞧不出少女打的什么主意,他抓着手中蝴蝶的翅膀摆弄两下,蝴蝶差一些就从他指尖溜走,却被他死死的捏住了翅膀重新攥回掌心之内。
沈淮旭勾着嘴角,面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若担心,可以避在府内。”
沈淮旭声音又冷又淡,柳锦棠听在耳中心凉了半截。
她有些捉摸不透沈淮旭此话的意思,更不知晓皇上是否知晓她真实身份。
柳锦棠还是想争取一下,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沈淮旭,眼底的探寻之色虽被她尽力掩盖,可依旧溢出了眼眶。
“大哥哥,我真的不能露面吗?”
当初沈淮旭抱着她出了鹊华楼,之后皇上也并未追究此事,她以为沈淮旭已经解决了这件事。
所以沈淮旭的意思是陛下看清了她的容貌,并且也有追究之意,只是被他压下去了。
而她若是出现在对方眼前定会被其认出来然后追责的意思吗?
柳锦棠美眸亮若明珠,带着一抹担忧与期盼。
沈淮旭黑眸印着少女娇艳小脸,视线与少女视线相交,撞进她的眼中。
他眸光一闪,如此迫切的想要见皇上.......
除了他所想的,还有别的目的吗?
沈淮旭挪开视线,柳锦棠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
完了。
一切辛苦皆是徒劳。
看着少女垂下的小脸与面上掩不住的失望,沈淮旭手中攥着的蝴蝶在他指尖中有些变形。
“很失望?见不到皇上?”
柳锦棠点点头,但又摇了摇脑袋,再抬头时,眼眶却有些红。
“我失望的并非是见不到皇上。”柳锦棠叹息一声:“只是我一直在给大哥哥惹麻烦,好不容易做了件好事想着在皇上面前邀邀功给大哥哥长长脸,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柳锦棠如扇睫毛扑棱两下,因为自责,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若非当初我失手打翻了茶盏伤了皇上,如今便也无需躲藏了。”
说完后柳锦棠却是双手拍拍小脸,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
只一瞬间就把难过心情收拾好,笑看着沈淮旭:“不过好在今儿周婶子她们都见过了大哥哥,想来陛下来时随意一问便能知晓大哥哥所做之事,我出不出面倒也不重要了。”
见小戏精绘声绘色的在他眼前演戏,沈淮旭却并未戳破她。
为了他吗?
怕不是为自己谋前程,辛辛苦苦忙活月余眼看成空,便说些好话哄着他,让无法挽回的局势发挥有利于她最大的利用价值吧。
真是个小骗子,精于算计的小戏精。
“不委屈?毕竟这施粥一事初始是沈元思提起,你被迫前往,之后又尽心尽力操持粥棚,如今却要把功劳让出来,不觉委屈?”
沈淮旭笑看着眼前做戏的少女,想瞧瞧这小戏精能演到什么时候。
委屈啊,她委屈的都要哭了啊!
她悔啊,悔在当初自己怎么就没好生问一问沈淮旭“烫皇上命根子”一事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如今是箭已上弦就差发射了,却告知她不行,不能离弦了。
这不闹嘛。
但鹊华楼一事兹事体大,沈淮旭不发话,她自也不敢轻易出现在皇上面前。
万一真的被认出来,保不齐性命难保。
柳锦棠向来乐观,反正这施粥一事若是成了,对她而言算是锦上添花,若是不成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既然得不了皇上的夸赞,哄高兴了沈淮旭也不算白白辛苦这一个多月。
"怎么会委屈呢,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能露面也无妨,反正还有大哥哥嘛,而且想必周婶子她们也会提我一嘴,嘿嘿,能得些美名也是极好了。"
沈淮旭剑眉一挑,小戏精说这话时眼底是含笑的,并没有为难之色。
所以说她在这短短几息之间就已经想通了
沈淮旭冷笑出声,越发觉得眼前少女有意思极了。
他尚且做不到无动于衷把功劳拱手让人,可看这小戏精似乎极为懂得取舍。
只在瞬间就取得了对自己最有益的解决法子,舍弃对自己不利的,丝毫不拖泥带水,让他都有些欣赏她了。
沈淮旭没有言语,似在细细思量柳锦棠说的话。
马车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人群说话声,柳锦棠知晓她们已经入了城。
她正想捞开帘子瞧瞧走到哪了,却想起刚才答应沈淮旭不受冻的话,于是乖乖的没有动,只是问门口赶车的车夫到了哪里。
听闻车夫说还有半盏茶过闹市时,柳锦棠让其在一处铺子前停一停。
“做什么?”沈淮旭出声问道。
柳锦棠朝其明媚一笑,古灵精怪笑道:“等下大哥哥就知道了。”
半盏茶后,马车停到了柳锦棠所说的铺子前。
柳锦棠掀了窗前布帘,朝外面春文递出几个铜板。
没一会,春文便拿了两个糖人回来。
一个糖人做花瓣状,一个糖人做鹤状。
柳锦棠把那鹤模样的糖人递到了沈淮旭跟前:“大哥哥吃糖人啊。”
沈淮旭夹眉:“你过来就为了买糖人?”
“反正马车也是要路过的嘛,便想着顺路买了,大哥哥昨日请我吃酸角糕,今儿我请大哥哥吃糖人,大哥哥千万别与妹妹客气。”
少女声线如丝,轻柔细腻,如雨丝飘过青青的烟雨巷,落在沈淮旭心上,痒痒的,柔柔的。
沈淮旭指尖摩挲,喉头不自主滚动一下。
“大哥哥?”
看见沈淮旭发呆,柳锦棠小脑袋一歪,又往前凑了些。
少女细嫩白净小脸倒映在沈淮旭黑眸之中,他只看到少女笑起来时嘴角牵扯出的两个可爱酒窝,一深一浅,让他想要伸手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