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诗婧点点头:“孙女知晓。”
这时婆子来报,沈氏与沈老爷来了。
柳锦棠转头看向门口,当看见沈氏时,她愣了一下。
相比较一月前沈氏的羸弱与憔悴,眼下的她可谓是容光焕发,光彩动人。
微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落在沈氏身上,衬得那张脸愈发莹润如玉。
鬓边赤金点翠步摇随呼吸轻晃,流苏上的珍珠却纹丝不动,眉峰如远山含黛,用螺子黛细细描过,尾端微微上挑,既不失世家主母的端庄,又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仪。
一月不见,沈氏身上的气度都比一月前要重了几分,这有了诰命加身,腰杆子硬了就是不一样。
柳锦棠与沈诗婧一同起身见礼。
“见过母亲,父亲。”
沈氏的视线从柳锦棠身上扫过,泛着一丝冷意,但转瞬便化为乌有,面上唯有柔色。
“来,让娘瞧瞧,我儿可曾瘦了。”
她伸出手来,走向柳锦棠二人。
柳锦棠没动,以为她要拉沈诗婧,沈诗婧也以为沈氏要拉自个,手都递出去了,结果沈氏直接略过她拉住了柳锦棠的手。
柳锦棠与沈诗婧同时脸色一变,一个诧异,一个尴尬。
柳锦棠的手被沈氏拉住的瞬间,身上的寒毛都起来了,她所谓的慈母模样,在柳锦棠眼中就是恶鬼披着人皮,不知下一刻是准备害她还是另有目的。
“这手摸着怎么瘦了呢,可是在宫里吃苦了?”沈氏担忧的望着柳锦棠,眼中有着丝丝缕缕的心疼。
若不是知晓她的品性,柳锦棠还会以为她是真的关心自己。
“二公主对女儿很好,并未吃苦。”
沈氏依旧不放心:“若是宫里太苦咱们不去了,这手摸着不仅瘦了,人怎么也憔悴了呢。”
沈老爷走上来拍了拍她的肩:“孩子在宫内读书识字,难免受些苦,都是无法避免的,你也莫要太过担心。”
有了沈老爷的话,沈氏才松了口气,笑了笑:“老爷说的也是,是妾身忧心过重了。”
柳锦棠看着沈氏自导自演做着慈母模样,心头除了警惕无半点感动。
她到底想干嘛。
沈老爷落座后也惯例的问了柳锦棠二人宫中事宜,还教导她二人一番,要好生伺候公主好生学习,莫要给沈家丢脸。
柳锦棠与沈诗婧自然是乖顺点头。
过了没一会,周姨娘,孙姨娘还有备婚的沈诗语都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周姨娘一见沈诗婧,那模样差点哭出来,可见是想沈诗婧想的紧。
沈诗婧见到周姨娘也是红了眼,上前拉住她的手,周姨娘没说话,只是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没有太多的话,也没有太多的肢体举动,可那发红的眼与那轻拍手背的动作却是比沈氏说一百句关切的话要来的真心。
最让柳锦棠感到意外的是沈诗语的状态。
这要当新娘子的人不说红光满面,却也不应该是哭丧着脸才是。
她进屋后柳锦棠就发现,她就连笑都是勉强的,孙姨娘一直陪在她身边,神情也不好。
柳锦棠没有多问,只是留了个心眼。
又聊了一会,沈老夫人乏了便遣散了众人,却留下了柳锦棠。
沈氏走时对柳锦棠道:“为娘在院子里做了些你爱吃的菜,一会你便来为娘院子用膳吧。”
柳锦棠看着她,二人对视片刻,然后柳锦棠笑道:“女儿知晓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屋中只剩柳锦棠与沈老夫人后,沈老夫人向她招招手:“来五丫头。”
柳锦棠上前,沈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紧接着从身旁的嬷嬷手中拿过一画册来。
打开后,上面画着的竟然是一娉娉婷婷,不施粉黛亦倾城的少女。
“这是”柳锦棠看着那女子的脸,却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号人。
“此乃英国公之女,昭阳郡主,此人家世斐然,是正儿八经的的书香门第之女,配你大哥哥可妥?”
柳锦棠愣住,这才反应过来沈老夫人留她下来的目的,是为了询问她的意见。
可这样的大事,她不是应该找沈氏,沈老爷商量吗,为何问她?
“祖母,这样的大事,孙女以为应该问问母亲,父亲的意见。”
沈老夫人笑着说:“他们知晓,且都很满意,你大哥哥宠你,我便想着问问你,若你也满意,那我就走一趟,安排这两个孩子见一面。”
沈老夫人说着叹息一声:“你大哥也不小了,却迟迟不娶妻,这事业要紧,终身大事一样要紧,你大哥性子寡淡,却难得喜欢你,你也帮着劝劝,可知?”
柳锦棠垂着眉眼,握紧了手中帕子,看着画上那身姿翩然的少女,心头莫名的堵。
“孙女知晓了。”
第407章 心思
出了慈安院,柳锦棠心事重重的往自个院子走去。
在走到自个院子跟前时,她停住脚步往隔壁院子看去。
她看了良久,久到隔壁院子的院门打开,里边的人走出来,她才蓦然惊醒。
一月不见,沈淮旭周身的气势却越发冷淡骇人了,即便隔了这么远,她依旧能感觉到他周身丝丝缕缕的寒气。
对方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抬眼望来。
二人眼神相碰的瞬间,柳锦棠身子僵住。
沈淮旭的眼神太冷漠了,冷漠的就如她们初见,给柳锦棠一种她们曾经种种是她一场梦的错觉。
仿佛她们从不曾开心过,亲密过,那雪中簪花,夜看烟火都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一般。
柳锦棠看见不远处的男人突然蹙了蹙眉,紧接着抬脚向她走来。
随着对方走近,她心慌的似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
想也没想的扭头进了院子,手忙脚乱的关了门,背抵门板,委屈的红了眼。
从她这处,可遥遥看见那片海棠林,一片青绿,依稀可见其上粉色花苞,过不了多久,便能盛放出灼灼海棠花来。
如果一切都是她的臆想,那这片海棠林呢?
这处耀棠居呢?
这耀棠居内的八角亭,荷花池,秋千呢?
决绝的话是她说的不假,可是她没得选啊。
这上位者的心果然是寒冰做的,不论曾经多快乐,当收回的时候,半点情面都不留。
柳锦棠呼出一口浊气来,转身瞧了眼那紧闭的院门,抬脚往屋子走去。
此事她二人都已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眼下也是她想看见的结果,人不能太贪心,她已经求得了她想要的结果,自然要接受这种落差。
耀棠居院门外,沈淮旭瞧着那紧闭的院门忽的一笑。
北云东阳二人瞧见自家主子这笑后,身上的皮都紧了,又来了又来了,这一个月来,只要他家主子这样笑准没好事。
第一次他家主子这样笑,那困扰京郊数年之久的山匪贼寇被他家主子一窝端了,顺带还把那山匪头子扒光了衣裳游街示众了一番。
第二次笑,曾经为难过柳小姐的那几位大臣贵女在一朝之间全部被退了婚。
本来都是世家贵女,家中长辈也是朝中重臣,许配的人家也都是门当户对之人,可男方家不知听闻了什么,第二日天没亮就登门送回了帖子,哪怕是彩礼不要也要退婚。
那几日只要从其府门口过,都能听见府内女子的哭声,可谓是难过至极。
第三次,便是今日,不知他家主子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鹊华楼六楼雅间之内,一儒雅男子正等候炉前,青白手指拿着木勺,轻轻搅动着壶中乳白色的牛乳。
待壶中液体滚沸之后,他慢条斯理的把壶提下放置桌案之上,桌案上早已垫好了香樟木的桌垫,以免烫伤桌案。
他取过一陶瓷碗来,从一旁的壶中盛了些茶水,又从那刚滚沸的壶中舀了些牛乳。
牛乳入碗瞬间,与茶水相融,变成了黄褐色,散发出茶与奶混合后的醇香来。
也正在此时,雅间的房门被推开,一面容妖孽,神色冷峻的高大男人自外而入。
儒雅男人似乎知晓他会来,把手中混合好的茶水放在了桌案上,抬头笑道:“元祉,你来了,来尝尝我熬煮的茶。”
沈淮旭拱手:“恩师。”
说罢走上前,跪坐在了蒲团之上。
他端起那瓷碗来,先嗅后尝,紧接着慢品。
“茶混牛乳,倒是新鲜。”
“此次周游各地,却阴差阳错的沿着水路去到了西疆,那里的人不爱吃茶,倒是喜欢喝这牛乳混茶,我尝过后,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便学来了。”
儒雅男人轻尝着手中香茶,抬眼看向沈淮旭。
“你啊,总是这般,我说那臭小子的脾气跟谁学的,瞧见你我便知晓了。”
沈淮旭未曾说话,儒雅男人又道:“何时启程?”
“后日。”沈淮旭放下瓷碗,黑眸闪过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