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锦棠看着马车外飞速闪过的景色,从这车夫赶马车的速度不难看出,事态紧急,她也一直在心头念叨,盼望一切都来得及。
“襄王殿下来时脸色都黑沉成那般了,但凡有些思考能力的都会多想。”柳锦棠放了帘子收回视线:“不知还有多远。”
襄王往外望了一眼:“最快半个时辰。”
襄王说的半个时辰其实都算快了,车夫把鞭子抡的噼啪作响,可最后到达地方时也花了快一个时辰。
若不是考虑到柳锦棠身子初愈,襄王定是忍不了马车这速度,骑马可是比这马车要快多了。
皇上避暑的园林向来远离闹市,选的都是山清水秀,风景绝美的僻静之处。
也正因此,才会叫人有机可乘。
柳锦棠一下马车便见园林周围围满了御林军,一个个面色严肃,周身煞气冲天,一双眼睛扫视着周围与来人,哪怕是一只苍蝇都难以逃过其眼睛。
柳锦棠极其不解:“为何不回宫?”
宫里怎么都比此处安全才是。
“事出紧急,不少嫔妃也在此次刺杀中受了伤,只能暂时安顿在此,待局势稳定在启程回宫。”襄王掏出令牌,御林军仔细核认后才给放行。
柳锦棠见此脸色越发沉重,认令牌不认人,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啊。
待柳锦棠见到二公主时,瞧见她躺在榻上面无血色虚弱模样,饶是她早有准备,也是瞬间红了眼眶。
“公主。”柳锦棠轻手轻脚挪到了榻前,她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了榻上人儿。
她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二公主,仿佛一口气重了都能把人吹没了。
二公主的奶娘在旁哭的眼都要瞎了,怕失了体统,柳锦棠到了榻边后她便躲远了去。
榻上的杜知鸢睡得很稳,稳到只能探到她微弱鼻息。
柳锦棠蹲在榻边拉起她的手,冷的似一块冰,叫柳锦棠都打了个寒颤。
“公主怎么如此凉啊,我给你暖暖就不凉了。”柳锦棠双手抱着二公主的手,把她手护在掌中,给她哈气,想要把她的手暖热。
但是任她如何努力,掌中的手都是冰冷的,没有半点暖和的迹象。
“她因保护皇上,被刺客一剑刺中了心口,伤及心脉,抢救两日终是无果,现如今她这一口气都是用神丹吊着的,她想见你,也一直在等你。”
方巡站在柳锦棠身后,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柳锦棠都听得清清楚楚。
待柳锦棠转头时,少女脸庞上的泪水使得方巡眉头一锁。
“方大夫如此厉害,也救不了她吗?”
方巡摇头。
他已经尽力了,心脉受损,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
柳锦棠眼中的希翼光色渐渐消散,只留灰败与痛意:“我知道了,我想陪陪她。”
方巡有些欲言又止,但瞧柳锦棠伤心模样,他忍了忍还是退了出去。
柳锦棠就坐在榻边,静静的陪着榻上人。
而榻上昏迷的杜知鸢似乎感觉到她想等的人来了,一声痛苦的嘤咛后缓缓睁开了眸子。
“卿……咳咳……”
二公主出声,声音嘶哑的厉害,话都没说完整就开始咳嗽。
吓得柳锦棠赶紧坐至榻上,把她搀扶至怀中,为她轻轻顺气。
二公主的奶娘与贴身丫鬟见她醒了都是又惊又喜的围了上来,要知晓自从杜知鸢受伤后,这是她第一次清醒。
“快,快去知会皇上。”老嬷嬷反应迅速,知晓机会难得。
小丫鬟飞快的跑了出去,很快皇上就带着一群人来了。
“鸢儿!”皇上一瞧见杜知鸢醒了,快步走了上来。
柳锦棠想给他让位,但她眼下正抱着杜知鸢,无法起身,只得道:“臣女不便起身见礼,还望陛下恕罪。”
乾顺帝摆手:“无妨。”
他坐至榻边,身上没有半点帝王威严,有的只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担忧:“鸢儿,可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父皇派人给你做如何?”
杜知鸢窝在柳锦棠怀中,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紧随其后又是一阵咳嗽。
柳锦棠取过嬷嬷递来的帕子为二公主擦拭嘴角,二公主却自己拿过帕子,掩唇擦了擦,紧接着把那帕子藏到了袖中并未还给柳锦棠。
她自认为掩饰的很好,可是她身前人都瞧见了那帕子上的血色,还有她嘴角没有擦干净的血渍。
所有人眼中都浮现出忧伤之色,但谁也没有说。
“父皇,儿臣不想吃,儿臣就想这样陪着你们静静地坐一坐。”
二公主语气极弱,弱的但凡一点不认真听她说话,就什么也听不清。
“好,父皇陪你坐一坐。”
二公主轻轻挪动脑袋,偏首看着柳锦棠,眼睛透笑:“卿卿,我就知你会来。”
柳锦棠环着她的身子,一手抓着她胳膊,故作淡定的冲她一笑:“知你病了我立马就赶来了,为此我娘还要赶我出家门呢,你得赶紧好一起来与我回家,给我撑腰去。”
二公主也是冲她扯了笑:“好,我陪卿卿回家……咳咳咳……咳咳。”
说两句话她便咳嗽,一咳嗽扯着她胸口的伤,二公主痛的浑身都在发抖,额头起了一层虚汗。
“不说话了,你需要好好休息。”柳锦棠抱着二公主,最是能感受她的痛楚,她的身子是那样的凉,颤抖时,带着柳锦棠的心一同颤动。
“我好困,父皇,卿卿……我想睡一会……”
乾顺帝的眉头紧锁,脸色与眼神在听见这话时沉到了底,可他身为一国之君,纵是痛心疾首,也无法像常人一般表述。
他摸了摸杜知鸢的脸:“鸢儿不睡,父皇命人做了你最爱的血燕燕窝羹,咱们吃了再睡好不好?”
柳锦棠也努力抑制自己的眼泪,哄着她:“对,吃了再睡,你都睡了好久了,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你不是想听外面有趣的故事吗?你不睡,我便一直给你讲,你想听什么我都给你讲。”
“那卿卿给我讲一个斗蛐蛐的故事好吗……”二公主躺在她怀中缓缓阖眼。
柳锦棠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汹涌而出,她抱着二公主,哽咽着徐徐说:“曾经有个叫张虎的人痴迷斗蛐蛐,但他的蛐蛐总是斗不过别人,每次都输,他很是苦恼……”
在柳锦棠的故事声中,二公主的手缓缓的垂下,从身上垂落榻上,她安静的无声地在柳锦棠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所有人都哭了,宫人跪了一屋子。
柳锦棠搂着二公主的胳膊紧紧地,无声哽咽。
乾顺帝起身,背影萧瑟的走出了屋子。
也唯有跟在他身旁的大太监,才瞧见了他发红眼眶中蓄满的泪水。
第473章 卿卿想报仇吗
永朝十八年,帝之二女于七月十四薨逝,年仅十八。
乾顺帝伤心欲绝,追封杜知鸢为“永奉公主”,以厚礼葬之,改墓于陵,享永世香火。
柳锦棠坐在窗前,窗外的月色格外狡黠,她的身前摆放着一个瓷碗,里边是一只浑身乌黑的蛐蛐。
身后传来脚步声,柳锦棠没有回头,却也知来者何人。
转过头去,只见沈淮旭赤裸上身,唯有腹部缠绕一圈白色绷带,隐隐间,还可见猩红血迹。
“大哥哥重伤未愈,怎么不好生休息?”
沈淮旭走近少女,挨着她坐下,轻轻搅动手中碗中散发着热气的粥,舀了一勺递至少女嘴边:“吃些。”
柳锦棠没有什么胃口,摇摇头不想吃。
沈淮旭却是一把把人搂过来:“你已经三日没用膳了,想要把自己饿死?”
三日前二公主死在柳锦棠怀中,她几乎要哭瞎了一双眼,第二日,皇上带着众人赶回皇宫,厚葬了二公主。
沈淮旭腹部被暗器所伤,但他只简单处理后便前去追凶了,一日前才自外而回。
这几日经历了二公主的事柳锦棠便格外担心他的安危,见他无事,提着的一口气才算落下。
但柳锦棠的悲伤并未因沈淮旭回家而有所减褪,只要想起故人的脸,或者看着与其有关之物,柳锦棠都会黯然神伤。
沈淮旭见少女眼下乌青,心疼的伸手摸了摸,他不关心她人如何,但怀中之人是他的宝贝,除了他,谁敢叫她伤心,他就要谁性命。
当初他隐瞒杜知鸢受伤一事也是怕她如此,可惜世事无常,生死离别之痛,谁也无法替她承受。
“卿卿想报仇吗?”沈淮旭的声音如那窗外月色一般,冷的不带丝毫温度。
萎靡不振的柳锦棠却是精神一震,晦暗的杏眸中瞬间充斥了亮色。
“大哥哥找到凶手了?是谁!”
猛然拔高的音调凸显着少女的迫切,她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恨死了那个杀害她好友的人。
恨不能把对方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沈淮旭却是没着急回答她,而是把勺子再次递到了她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