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旭没有出声,只是黑眸深沉的看着她,知她正在气头之上,担忧她身体,他道:“别气,你身子才好。”
在得知事情真相的瞬间,柳锦棠确实气血上涌,失了控,指责的话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但沈淮旭这样镇静的反应却是让她火气渐消,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她是在指责沈淮旭?
不,她刚才那话不仅仅是指责了沈淮旭,她还变相的指责了襄王与在场所有人。
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沈淮旭不是神,他又如何能预知将来,时时刻刻保证杜知鸢的安全,这不是他的义务,他的义务是保护皇上。
若是杜知鸢不冲出去,她就不会死。
因为沈淮旭不会让皇上受伤的。
她冲出去,才是最大的意外。
想通这一点,柳锦棠神色颓然又黯淡:“抱歉大哥哥,抱歉襄王殿下,陆大人,让你们见笑了,我只是,有些,有些难以接受知鸢是这样离世的。”
沈淮旭不顾众人眼神与注视,把柳锦棠搂入怀中,轻声哄道:“是我疏忽。”
陆星文与襄王见此神情也是颓然下来,皆是轻叹一声。
此事又何尝不是他们的疏忽呢。
屋中弥漫着悲伤之气,直到屋门被敲响,这凝重气氛才被打散。
柳锦棠从沈淮旭怀中退开,低着头擦擦眼泪,看向屋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见到他二人,柳锦棠又是一惊:“萧夏,时溪?你二人怎么来了?”
“我让他二人来的。”张叔起身:“之后的计划也需他二人参与。”
柳锦棠第一反应是看沈淮旭,见他没反应便知他是知晓的,如此便好。
萧夏与时溪纷纷见礼。
待萧夏见礼到柳锦棠后,犹豫一瞬后唤了声:“表姐。”
柳锦棠一直以为萧夏比自己大,如今才得知,他竟比自己小三个月,怪不得当初见他就觉他与别人不一样,原来是因二人血脉相连,是亲人啊。
“这缘分倒也奇妙。”
柳锦棠叹道,与萧夏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的一笑。
所有人到齐了,便可以开始协商接下来的计划。
而也就是在沈淮旭说时,柳锦棠才知晓,她娘沈氏竟然也与那益王有联系。
益王在三月前就找上了沈氏,不应该说是颜昭,三月前就盯上了沈氏。
颜昭如今成了益王的玩物,对当年柳锦棠害她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想要惩治柳锦棠,让她也尝尝当初自己受得折辱。
加之益王一直在想办法支沈淮旭出京,所以颜昭以此为借口说服益王找到沈氏。
借助沈氏不喜柳锦棠这个心理,说她有法子让沈氏不脏自个的手,叫柳锦棠消失在她眼皮子底下。
还能支沈淮旭出京。
益王闻言对他无害,自然便应了。
而帮助沈氏的前提则是沈氏要听话。
颜昭与沈氏的联系一直都是由中间人传达,所以沈氏从始至终没有见过颜昭。
对方只是给了她几次关于柳锦棠与沈淮旭的确切情报,沈氏就无条件的信了对方,对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那个蠢妇一心只想把柳锦棠送出京去,以免碍眼,却不知自己已经咬了对方的钩子,死死的,在松不了口。
第478章 沈氏的野心
“益王想玩,我们便陪他玩玩,直接弄死他,太便宜了他。”
沈淮旭手中的毛笔在纸上益王的名字上反复涂抹,笑的阴恻恻的,犹如地狱索命的修罗煞神。
“让他死在龙椅前,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位置前,会不会更有趣些?”
众人随他此话都露出一抹奸笑来,襄王拍手叫好:“还得是元祉兄啊,杀人诛心之法,唯你炉火纯青啊。”
柳锦棠也笑了:“我也想看看我娘失败时的反应,还有益王与颜昭失败时的惨状,想必知鸢也会开心吧。”
沈淮旭伸手拿过她嘴边的一根发丝,为她别至耳后:“卿卿怕不怕?”
“怕什么?”柳锦棠反问:“怕卷入这场权谋之争?还是怕计划之中丢了性命?”
她轻笑,再无当初那胆小怕事模样:“我不怕,我只怕事情败露无法给知鸢报仇,更怕不能叫沈氏得到应有的惩罚,无法给自己一个交代。”
萧夏表情坚定,声音更是坚定:“表姐放心,坏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治。”
“对。”时溪也附和:“我们时家,也终会沉冤昭雪,再得光明。”
陆星文举起茶杯:“那就祝我们计划顺利。”
襄王起身:“定会顺利,这永朝,来年还叫永朝国。”
柳锦棠被他们感染,端起杯子;“对,坏人就应该待在他们应该待的地方,比如天牢,比如断头台。”
沈淮旭是最后一个起身的,他手中杯子与众人杯子轻轻一碰,他看着身旁少女,勾唇一笑:“那我祝卿卿得偿所愿。”
当夜,一封密信通过特殊手段送到了乾顺帝的手中。
乾顺帝看完信中内容后,先是大发雷霆在养心殿打砸了不少东西,紧接着叫薛当召沈淮旭等人入宫。
夜朗星疏,敲更人手中锣鼓敲第二声时,一行人顶着月色入了皇宫。
养心殿的烛光亮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殿内的烛光才熄灭。
也是这一夜,沈氏备了一桌好酒好菜等着沈老爷回来想问个清楚,想问他当初娶她是不是只想娶她做妾,而非沈家的当家夫人。
想问问他周姨娘口中说的英国公小姐想要嫁给他是不是真的,他又是否有意娶她。
她等啊等,等到饭菜凉透,热了一遍又一遍,等到襁褓中的孩子醒了哭,又睡了醒。
等到月上三竿,月色清冷,月色落在屋门口的台阶上,照亮了整个院子,却唯独照不见沈老爷的身影。
沈氏叫霞儿去问问沈老爷何时回府,结果等霞儿回来时才知,傍晚时沈老爷就已经回来了,只是一回来他就去了凌姨娘的院子,这个点早就歇下了。
沈氏暴怒,忍了一夜,她还忧心沈老爷操忙公务是否饿了肚子,结果他倒好,回府不仅瞒着她这个正妻,直奔妾室的院子,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眼里是彻底没了她这个正妻啊。
沈氏掀翻了一桌饭菜,带着霞儿与另外两名奴仆,顶着月色往凌姨娘的院子去。
她本是要去兴师问罪的,但到了对方院子门前时她却止了步。
瞧着那黑漆漆的院子,她瞬间心死,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也不想去追问结果了。
沈氏抬头看看天,在低头时,瞧见自己身上穿着的锦缎与手腕上戴着的价值连城的镯子。
绣花鞋上的芙蓉花在月光之下宛若活过来般栩栩如生,难辨真假,这是盛京城最好的绣娘赶工一月绣出来,唯此一双。
这是她以前在江宁时难以享受到的富贵荣华,钱权缺少一样,她都无法把这双鞋子穿在脚上。
当初她费尽心力谋划了宫廷刺杀,铤而走险救下皇太后,以腹中死胎做赌注,得到了这诰命夫人的封号,为的可不是与这院子里的贱人一样,讨男人欢心的。
她要的是权势,是富贵荣宠,是别人羡慕的眼神,是再也不去过以前那拮据又受人白眼的日子。
沈氏收眼,挺起了脊背,眼中愤恨早已变成了势在必得,这男人的宠爱就给院子里的贱人吧,她不稀罕。
沈氏转身离开,只要她依旧做好自己的本分,沈老爷就休想动她的位置。
她前路顺遂,唯一的不顺遂,想来很快也就不会在碍她的眼了。
第二日一早,沈氏在出府的必经之路上拦截了要出门的沈老爷。
见到她沈老爷明显是有些不悦的,但依旧和颜悦色问她有什么事。
沈氏什么也没说,只说:“我有事与老爷说,老爷请移步,大事。”
她神情太过严肃,声音也低沉的吓人,沈老爷瞧瞧时辰,算了算早朝是否来得及,确认来得及这才跟着沈氏去了就近的屋子。
一进屋子,沈氏就开门见山道:“有一件事妾身要与老爷坦白。”
她拿出一封信来,那信纸都泛了黄,边缘也卷的皱皱巴巴的,一看年头就不短。
沈老爷不解:“这是何物?”
沈氏把纸举到沈老爷眼前:“这是时家叛党写与我那亡夫的信,叫我亡夫照顾好时家之子,也就是我的孩子,老爷的继女,柳锦棠。”
沈老爷一大清早听见这个消息可比见鬼还可怕,他以为沈氏疯了,正要叫人,沈氏却先一步叫进一婆子来。
“老爷,妾身其实从未生育过,此稳婆可替妾身作证。”
那被沈氏唤进来的婆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说:“老身,老身可为夫人作证,夫人身子确实不曾生育过。”
沈老爷额角青筋跳了跳:“荒唐!”
沈氏又道:“当初老爷自江宁离开后,那人找到了我,说要为他孩子找个母亲,妾身与老爷之事被那人瞧见,彼时妾身那弟弟又惹了大祸,妾身无奈只能接受了那人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