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触及到文润那木楞的眼神后,他便悻悻收回了目光。
得,看来他也不知道。
第二日早间,天还未亮,柳锦棠就穿戴整齐出了屋子。
当她出屋子后,远处传来第一声钟鸣,低沉之间透着令人心安的鸣音,柳锦棠伸了个懒腰,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
望着天边乌压压的黑,她星眸眯了眯,看样子,今儿不是个好天气啊。
柳锦棠带着春文出了院子,准备去上清晨第一炷香。
二人才出院子,隔壁院子的院门自内打开,一道熟悉身影从中大步而出。
见到沈淮旭,柳锦棠明显一愣,她不确定的看了眼自己身前院门,又看看对方,确定了沈淮旭昨夜的确住她隔壁。
柳锦棠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昨夜她与春文在屋中打闹,动静不小,若二人只一墙之隔,那就是说她二人嬉闹声,对方全听见了?
柳锦棠扶额,有些头疼,沈淮旭不喜聒噪,会不会觉得她吵闹?
沈淮旭出了院子,冷目兜了个圈,然后落在了柳锦棠身上。
柳锦棠确实懊恼,可木已成舟,懊恼也无济于事。
她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心情,端着笑意,迈着莲花小碎步,走上前去。
她低垂眉目,福身行礼时如小羊般温顺:"大哥哥早。"
沈淮旭冷嗯一声,算是回答了她的问候。
态度虽然冷漠,但声音中并无气性。
柳锦棠心头大石落下,看来她昨夜并未吵到对方。
柳锦棠抬眼,视线落于沈淮旭胸膛之上:“不知大哥哥伤势如何了?还疼吗?”
少女眸子之中似有一汪碧泉,映衬出她眸底担忧,没有掺半点虚情假意,显得格外在意。
沈淮旭看着少女满眼关切之色,唇角勾起,小戏精这演技一夜之间精进不少,连他都差点被她骗了呢。
沈淮旭往前一步,靠近了柳锦棠,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袭向柳锦棠,柳锦棠想退,但袖中手却猛地一握,忍住了。
沈淮旭似乎格外在意自己怕他这件事,所以她不能怕,也不能退。
所有人都怕他,若她也怕他,那她与其她人有什么不一样?
只有人人都怕他,唯独她不怕,才能显出她的特别来。
她微抬小脸,美睫扑闪,有些怯懦同时带些好奇的盯着沈淮旭那张人神共愤的俊颜。
朱唇轻启,糯糯唤了声:“大哥哥?”
“呵。”沈淮旭有意思的冷笑一声,俯身与少女平行对视。
他嘴角噙着坏笑,有意吓她:“你还有空担心我的伤势,你如今要担忧的且是你自己。”
柳锦棠眼中揣着疑惑,不解眨了眨眸子:“大哥哥这话是何意思?”
沈淮旭直起身来,带着笑意的眸子突然冷了下去:“你可知,有时候戏演过了,便如嚼蜡,只两个字,乏味。”
前一刻如春风拂面,下一刻如寒霜袭人。
沈淮旭当真是柳锦棠见过的最难捉摸之人。
沈淮旭拂袖转身,大步而去,柳锦棠呆立在原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突然死死咬住了唇,眼中划过一抹决绝,抓住裙摆,大步追了上去。
“大哥哥!”
她叫住对方。
沈淮旭步子顿住,偏首间,雾气朦胧,他的侧脸被掩在轻薄雾气之中,宛如画卷中的一笔,线条凌厉。
柳锦棠跑的气喘吁吁,胸膛因为喘气上下起伏不定,她紧紧盯着身前几步之遥外的人,握着裙子的手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来。
“大哥哥,求你帮帮我。”
少女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哭腔,虽弱,却不难捕捉。
沈淮旭眉头不动声色的一跳,他没有回身,也没有离开,似乎是在考虑少女的话。
柳锦棠朝之盈盈福身,却并没起身。
“知棠知晓大哥哥没有理由帮我,我也知我胆大包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请大哥哥放心,我定不会给大哥哥惹来麻烦,我所求不多,只求能平安,能果腹,身边人能安稳,足矣。”
沈淮旭还是没有动作,柳锦棠咬唇,口中不知何时弥漫起了血腥味道。
她抬眼,眼中满是恳切。
“只要大哥哥能帮我,以后大哥哥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洗衣做饭,女红绣活我得心应手,只求大哥哥能护我三年,就三年便好。”
沈淮旭有了动静,他眸光幽冷,透过薄雾落于柳锦棠面上:“为何是三年。”
因为三年后便是她及笄之时,届时她会存够银子,寻好下家,逃离沈府,逃离前世惨死的命运。
但这些柳锦棠都没有说,她只是默默的垂了眼帘,羸弱肩头颤了两颤。
“因为知棠不敢贪心,不敢贪心大哥哥一世庇护,能得大哥哥三年庇护已是我之幸,三年,知棠已是满足。”
第45章 条件
意外的,沈淮旭没有如上次一般放下狠话。
他先是冷笑,笑声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然后他幽幽道:“我若未记错,上一次你跪在我面前时,我说若有下次,杀之,你当真不怕死?还是认为我不会真的杀你。”
柳锦棠看着他苦涩一笑,笑容中满是悲凉:“与其被送去别庄死的悄无声息,不妨死在大哥哥手中,也算我之幸运。”
明明是豆蔻年纪,最是天真娇俏之时,可偏偏柳锦棠眼底的悲凉却仿若看透了人生,望尽了苍凉悲苦。
她最后那一笑,落在沈淮旭眼中,如燃烧未尽裹着火星的灰烬,明知命运如何,偏不认命的想要搏一搏。
沈淮旭收回视线,放出了自己的条件:“今日你若能解决回沈府之后的事,那我便应了你。”
柳锦棠:“什么法子都可以吗?”
沈淮旭:“什么法子都可以。”
圆通宝殿中,柳锦棠再一次跪在了千手观音娘娘脚下,她双手合十,虔诚叩拜,然后起身,出了大殿。
殿外,一抹晨曦透过黑压压的云层落在了她的脚下。
柳锦棠抬头望去,发现在漫天乌云之间,唯有她脚下的这抹亮光破开云雾照下。
仿佛在无声告诉她,她就是这抹亮光,是被黑云压住还是破开云雾,只看她如何抉择。
回去沈府时,柳锦棠没有看见沈淮旭的身影。
柳锦棠略有失望的缩回脑袋,没有在多想,对方已经给了她机会,而她当下要做的,便是抓住这个机会。
马车停在沈家后门,柳锦棠下马车时,瞧见是后门还愣了一下,她心头已然有数,春文却是不满嚷嚷。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大门不停,为何要停在后门?不行,今日你这车夫必须给个说法。”
车夫很是无措,毕竟他也是听命行事,又怕说多了得罪人,支支吾吾半天不肯说半个字。
柳锦棠拉住春文柔声道:“没事,后门便后门吧。”
“小姐。”春文红了眼,凭什么啊,她家小姐什么都没做错,却要受这等委屈。
柳锦棠轻蹙着眉,自后门进了沈府。
走了没几步,一个婆子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五小姐,老爷有请。”
春文当即护在柳锦棠身前:“我家小姐从进府连一口水都没喝!好歹让人歇一下啊。”
那婆子脸色顿时一变,眼神阴狠看着春文,把春文从上至下打量了两番,然后呸的一声啐了一口。
“一个小丫鬟也敢在本婆子面前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与你家小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找打!”
那婆子抬手就要扇春文巴掌。
柳锦棠眼神一狠,一把抓住其胳膊。
婆子被阻拦也不气恼,只是朝柳锦棠笑道:“五小姐管教不好下人,老奴便替五小姐管教管教,以免日后冲撞了贵人,惹下大祸来,还请五小姐放手。”
柳锦棠没放,只是冷冰冰盯着她:“我自己的下人我自己会管教,就不劳烦婆子了。”
说罢柳锦棠一把甩开她的手。
那婆子吃痛捂住胳膊,咬牙切齿提醒柳锦棠。
“五小姐可知我是谁的人?”
柳锦棠不屑打量她一番:“管你是谁的人,想必你也听说云姑姑的事了,你敢动我身边人一下,我便打你十下!云姑姑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
那婆子没曾想柳锦棠竟然是个硬茬子,气的咬牙,可突然她想到她接下来要面临之事,顿时便笑了。
婆子压了火气,就连阴狠面色都变了,她客气的让开身子:“老爷等人还等着小姐呢,五小姐请吧。”
柳锦棠瞪她一眼,直直的从她身前走过。
春文瞧着这婆子前后态度隐隐感觉到了不妙,她想提醒柳锦棠,但柳锦棠却快她一步开了口。
“一会到了前面,你不许多嘴,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出声,听见没。”
春文神色惶恐的看了柳锦棠一眼:“小姐。”
"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