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锦棠敏锐的捕捉到了春文话里的不对之处。
她视线落于春文身上,上下打量一下,皱起眉来:“受伤?谁伤的你?”
“额......”春文刚才太过激动,说了什么话也未过脑子,此刻柳锦棠一问,她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立马捂住嘴巴摇头。
“五小姐,不知方某是否可以......”方巡看了一眼柳锦棠的胳膊,打断了柳锦棠的注意力。
柳锦棠迟钝一下,然后朝之轻笑,伸出了胳膊:“劳烦方大夫了。”
“奴婢先去给小姐打些水来。”
春文眼看自己得了闲,立马扭头一溜烟跑了。
柳锦棠被春文这欲盖弥彰的样子逗笑了,这丫头与自己朝夕相处,就算躲了现在,还能时时刻刻都躲着吗。
“刚才五小姐说是谁救了五小姐?”方巡坐在榻前给柳锦棠把着脉,语气淡如水,似是随口一问。
尽管如此,柳锦棠依旧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来。
“本以为是祖母救了我,但看方大夫这模样,似乎救我的另有其人。”
方巡抬眼看了一眼她,又垂下了眸子:“那五小姐以为,是谁救了你。”
“方大夫说话向来喜欢拐弯抹角?”
方巡笑着,摇了摇头:“实在抱歉,方某成日与药材打交道,倒是有些不知怎么与女子相处了,五小姐请见谅。”
柳锦棠本以为方巡是沈淮旭的人,自会与沈淮旭一般孤傲又清高,哪里知晓对方竟转头就与她说抱歉,这倒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那小丫鬟为了救你,被大公子的属下当成刺客一脚踢飞了出去。”
方巡说这话时依旧是笑着的,柳锦棠窥不出来他笑里到底是嘲讽还是单纯的笑一笑。
“所以我说救我之人是不是祖母之时,你才会那么生气?”
柳锦棠懂了方巡刚才的不满自何而来。
她看着门口,想起刚才看她醒来无比激动的春文,眼底划过心疼,春文那么害怕沈淮旭,却为了她不怕死的去求救,她甚至无法想象当时的她会多么恐惧与无助。
方巡嗤笑一声,带着浓浓讥讽意味。
“你那祖母,从头至尾就来瞧过你一次,若是等她救你,怕是你现在尸骨都寒透了。”
柳锦棠看着方巡有些意外:“想不到方大夫也是性情中人。”
方巡收回了手,笑看柳锦棠:“我也并非五小姐想的那般心善,只是身为救死扶伤的大夫,见不得有人草菅人命,如若沈家人确实为五小姐做过什么,今日方某定不会多言。”
所以柳锦棠懂了方巡的言外之意。
她出事到如今,沈家人什么也未替她做过。
“大哥哥可在府中?”
方巡起身,看着柳锦棠的眼透了些莫名光色:“大公子在书房,五小姐可要方某帮忙去知会大公子一声?”
柳锦棠笑意盈盈婉拒他的好意:“不劳烦方大夫了,待我收拾好,我会亲自上门找大哥哥的。”
方巡抱拳作揖:“五小姐的风寒之症已经好了大半,接下来在吃些药好生调理,便会恢复如初,五小姐好生歇息,方某便先告辞了。”
方巡转身背过药箱。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晓,方大夫不用安慰我,不妨直言,也叫我心里有个数。”
方巡迈出的脚缓缓收回,转过头来,便见榻上之人正端着浅笑看着他。
杏眸如辰,肤如月中聚雪。
玉肌泛红,气喘吁吁,大有不胜之态。
方巡虽对柳锦棠没有心思,可一想到美人不长命,眼神也是变了变。
他迟疑良久,然后道出了实情。
“五小姐身子羸弱,幼年时留下了病根,此次又伤了根本,若不好生调养,难过花信之年。”
第53章 打断你的腿,抬着你过去
“嘭!”的一声巨响。
柳锦棠与方巡一同回头。
春文脚下水盆翻倒,水洒了一地,她站在门口已然哭成了泪人。
柳锦棠朝方巡点头示意:“劳烦方大夫了,方大夫的嘱咐我会放在心上。”
方巡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走至门口春文身旁时,瞧着哭的泪眼婆娑的春文,他无奈一笑,还是没忍住说了句:“若是好生调养,你家小姐定能长命百岁。”
“真的?”春文鼻子一抽看向方巡。
方巡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离开了屋子。
春文捡起地上的水盆,准备在去打一盆干净水来。
柳锦棠叫住了她,朝她招招手又拍拍自己身旁的床榻,示意她坐过来。
春文愣了愣,然后放下水盆,擦擦手慢悠悠挪了过去。
走到榻前,她却没有坐。
柳锦棠瞧她那踌躇样子,失笑拉过她的手,把她扯坐到榻上。
“小姐。”春文弱弱叫唤一声。
“方大夫都告诉我了,你咋这么傻,不怕大哥哥砍了你脑袋?”
柳锦棠捏捏她小脸,感受到她脸上泪渍,柳锦棠把枕边帕子递了上去。
“擦一下眼泪,怎么这么喜欢哭?”
春文以为柳锦棠是嫌她总爱掉眼泪,于是赶紧擦干净眼泪,再抬头,扯开了嘴角:“奴婢没哭,奴婢以后再也不哭了。”
柳锦棠又捏了捏她的脸,知她想岔了自己的意思:“傻丫头,你还如此小,人生那么长,怎么可能再也不哭了,想哭便哭,但是只允许在小姐我的跟前哭。”
春文不解:“为什么啊小姐?”
柳锦棠把她耳边发丝顺至耳后:“过些日子我在告诉你。”
春文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柳锦棠此为何意,但还是乖顺的点了点脑袋。
“伤口还疼吗?”
柳锦棠语气裹着担忧。
春文赶紧起身,往上蹦了两下,又往下蹲了几下,然后嘿嘿一笑,拍拍自己心口。
“小姐放心吧,奴婢身子可好了,东阳侍卫那一脚虽然重,但是没踢到奴婢要害,方大夫都说奴婢傻人有傻福呢。”
春文笑的没心没肺,柳锦棠却是越瞧越心疼,越瞧越自责。
她总说要护着身边人,可是到头来,她不仅没有护住春文,反倒还要春文来护她。
柳锦棠深呼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浊气。
“春文,你与我讲讲我昏迷后的事。”
她如今需要搞清楚沈家人对她的态度,就必须知晓她昏迷后沈家人的反应。
救她的是沈淮旭,那说明沈淮旭对她已经有了恻隐之心,否则以她大哥哥的性子绝不会伸出援手。
那沈淮旭救了她,沈家其他人有什么反应呢?
春文点了点头,没有隐瞒。
柳锦棠出事后第二日,沈家其余人才知晓她晕倒在雨中,被路过的沈淮旭救回了院子。
沈家一行人便急匆匆的赶到了沈淮旭的院子探望柳锦棠。
虽然说柳锦棠躺在沈淮旭的屋子里不合规矩,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何况当沈家众人瞧见榻上脸色苍白不知死活的柳锦棠后,皆是一惊。
只因榻上之人了无生气,莫说脸色苍白的如一张白纸,就连呼吸都微弱的聊胜于无,只一口气吊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气一般。
任何斥责之言皆被堵在了喉头,哪怕沈家人不满,却也无法在此种境地下说出任何话来。
她们不敢说,也不能说,因为榻上人会变成这样,与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沈氏哭的宛若泪人,一边哭还一边说都是她的错。
而沈老夫人从头至尾都是沉着脸没有说话,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沈老爷同样黑着脸,只问下人怎么回事,怎么人晕倒了都无人前去通报。
下人都表示不知,问了一圈都无人知晓柳锦棠是什么时候晕的,怎么晕的,什么时候被救回去的。
而就在事情陷入僵局之时,沈淮旭抓着一个小丫鬟扔在了众人面前。
便是当初守门的那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只说柳锦棠在雨后没有多久就晕了,一直淋着雨倒在院中,一直躺了几个时辰直到天黑。
沈老爷怒不可遏问她为何不前去通报沈氏救人。
小丫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而沈淮旭则是替她回答了沈老爷的问题。
因为她是受人指使,所有前来询问情况之人,她皆以柳锦棠还跪着为由诓骗了回去。
所以纵使人已经晕了,她也说人还清醒着。
沈老爷怒火中烧,一脚把那小丫鬟踢了个四仰八叉,怒不可遏问她是受谁指使。
小丫鬟哭着说她不认得那个人。
沈淮旭却在她话落后,又抓着一个人扔到了众人面前。
见到此人,那小丫鬟立马就瞪大了眼,说就是她,是她指使自己的。
沈诗婧早就已经吓得躲到了众人身后,只因沈淮旭抓来的丫鬟,是她院子里的,众人都是见过的。
那丫鬟早就被沈淮旭吓破了胆,几乎没等沈老爷审问,她便把实情说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