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婆子,沈淮旭却并未进屋。
“桂花糕我留下了。”
他声音幽深如夜,随风消逝在屋门前。
春文挪步过去,探头往外望了望,然后小心翼翼的关了屋门。
“小姐,大公子走了。”
柳锦棠还愣在榻上,直到春文伸手碰了碰她,她才如梦初醒。
“小姐?你怎么了?”
春文凑脸在柳锦棠面前,柳锦棠先是木愣愣瞧着她,然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她突然如此笑,搞得春文一头雾水。
直到柳锦棠笑累了,春文才问出疑惑:“小姐,你笑什么呢?”
柳锦棠躺在榻上,任由眼角泪珠滚落,她重重叹了口气,有些如释重负。
“春文,大哥哥他决定护着我了。”
“啊?”春文不解,她眉头紧锁仔细回想,并未想到大公子何时答应了啊。
春文挠挠脑袋:“奴婢不明白。”
柳锦棠看向门口方向,然后在看向春文,脸上带着笑意,眼中意味却是深长。
春文随着柳锦棠的目光也望向门口,然后转过头看着她,紧接着春文嘴巴渐渐变大,变成一个圆,她神色惊愕,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奴婢懂了!”
柳锦棠满意的点点头,很是欣慰她如此聪敏。
春文笑嘻嘻的趴在柳锦棠手边:“小姐,那这样,以后夫人是不是就不敢在打你了?”
柳锦棠摇摇头:“若是我犯了错,作为父母,她们有权责打于我,但是有沈淮旭这层关系,想来她会有所顾忌,不会再像上一次一般,无缘无故给我一板子。”
“还有,若是大哥哥愿意护我,沈家众人便也不敢随意动我,像这一次我与沈诗婧的事,如此明晃晃的偏袒,想来沈家人是不敢在做了,如此便够了。”
春文点点脑袋,有些失望,她本来以为有大公子护着她家小姐,她家小姐便能像二小姐四小姐一般无所顾虑,吃好的穿好的,谁也不敢欺负呢。
搞半天也不过是叫沈家人不敢随意动手,似乎也没改变什么嘛。
柳锦棠只瞧了一眼便瞧出春文脑袋里在想什么。
她好笑的点了下对方额头:“你啊,有点心思全摆脸上了,我都瞧见了。”
被看透心思的春文不好意思的挠挠额头,撇嘴笑道:“本来就是嘛,奴婢以为有大公子护着小姐,小姐便能衣食无忧,做一个真正的高门贵女,哪知并非如此。”
“但是我很满足了。”柳锦棠温婉而笑:“做人懂知足方能长乐,大哥哥未答应护我前也三番两次相助于我,还给了我他取钱的玉佩,他本也不欠我,帮我也是瞧我可怜,我怎敢在奢望其它的。”
“我只求在沈家这些年能平安顺遂,如果能在挣些银子傍身便更好了。”
春文随着柳锦棠的话点着脑袋,她本是有些失望的,可此刻听柳锦棠一说,便也觉得满足。
对啊,只要小姐能平平安安,顺遂喜乐,做不做高门贵女,玉叶金柯又有什么关系呢。
屋内主仆二人没有遮掩的聊着天,殊不知门外高大人影倚靠廊柱把她二人对话全听了去。
沈淮旭看着手中玉佩,俨然便是当初柳锦棠给萧夏的那一个。
他离开本是去取这玉佩打算还给小戏精,哪知前来却听见了如此一番对话。
做人懂知足方能长乐.....
黑暗之中,沈淮旭薄唇勾起,黑眸与夜色融为一体,难辨光色。
很多人都拥有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与财富,可他们并不懂知足。
王爷贵胄拥有宽阔的王府,金钱,美食美酒,可他们却仰着脖子,望着那龙椅之上的人,叹人生亦有遗憾。
皇帝高高在上,拥有天下,拥有美人,拥有臣民敬仰,拥有万岁千秋,可若你问他是否知足,他定是笑你荒唐。
人人都说知足,人人都不知足。
他亦然。
廊外人不知何时离去的,留下的唯有一抹冷香。
屋中人似感觉到什么,偏头看向窗外。
可目光所及之处却一片黑沉,什么也没有,唯有月色清冷洒在墙头,树枝随风微晃沙沙作响。
第74章 放心不下颜姑娘的安危
通传的婆子回了大堂,小心翼翼自偏门而入,走至沈氏身后与之耳语了几句。
沈氏本笑呵呵的脸随着婆子的话慢慢的变的难看。
笑意也渐渐消失了去。
颜昭瞧出沈氏的不对劲来,担忧问道:“可是五妹妹出什么事了”
刚才饭后闲聊,聊到了柳锦棠,沈氏当着众人的面派婆子前去叫人。
此刻婆子回来了,人却没来,加之沈氏脸色难看,难免不叫人多想。
众人看向沈氏,沈氏扯出笑意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柳丫头身子不舒服,说是已经睡下了。”
此话便是人过不来了。
颜昭眉眼低垂,眼底浮现些许担忧。
今日晚膳沈家众人除了在庄子里的沈诗婧几乎全到了,唯有沈淮旭与柳锦棠二人没来。
颜昭的心情本是期待雀跃。
此刻却是失望之中充满了担忧。
听沈元思说,沈淮旭极为照顾柳锦棠这个继妹。
小至出行,大至救命。
虽说每次他都有不得不出手的理由,可这么多年,他也唯有对柳锦棠一人如此。
本来沈元思把这些事说给她时她并未多想,可眼下这种情况,却容不得她不多想了。
颜昭站起身来向沈氏以及沈老夫人等人福身拜别:“既然五妹妹身子抱恙,那我便不打搅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不然家中人该担心了。”
沈老夫人由婆子搀扶着站起身来,她拉住颜昭的手慈爱笑着:“今日元祉公务缠身,未曾赶的回来用晚膳,你莫要怪他。”
颜昭尽管笑着,可仔细瞧了,眼底却难掩失落,但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温婉贤淑。
“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祖母放心,我理解沈大公子的难处,自也不会往心里去,毕竟以后日子还长,不急这一日。”
沈老夫人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越看颜昭越是满意:“好孩子。”
沈氏这时走上前来,叫婆子送上了锦盒。
“听闻令堂近日总犯头疾,此乃一些黄檗与百年人参,你且拿回去,叫大夫开了药方下了药,许是对令堂的头疾有所缓解。”
颜昭感激福身,她的婢女前去取过了锦盒。
又说了一些依依惜别的话,颜昭才转身要走。
可人才走到门前,她却恍若想起什么一般顿了步子:“瞧我,今日光顾着开心,倒是忘了还有一份礼物没送出去呢。”
说着她自袖中掏出一块成色极好的天青玉佩来,玉佩呈四四方方长条状,其上除却淡淡祥云图纹再无其它,底下坠着一串青色穗子,烛光之下,透亮明朗。
虽简约却不简单,此玉佩一出,就连沈老夫人的眼都是一亮。
“此玉当真是个好物啊。”
颜昭对此玉也是颇为满意,双瞳剪水笑若梨花:“此玉乃是我生日时爹爹送我的贺礼,据说是外域皇室而来,我找匠人制成玉佩,没曾想成色竟然这般好。”
沈氏故作不知笑道:“不知颜小姐这玉佩是要送给谁啊。”
送给谁?
沈氏这话分明就是调侃之意了。
毕竟这沈家能叫颜昭送礼的人就那么几位,沈老爷等人的礼她都已经送过了,剩下的未送的,除了未到的沈淮旭便只有柳锦棠。
柳锦棠与她非亲非故,她何须送礼。
那剩下的便只有沈淮旭一人了。
颜昭脸红一瞬,小女儿家的娇羞显露无疑:“这玉佩好看,便想着送给沈大公子做装饰之物。”
沈老夫人转头看了一眼李婆子,李婆子摇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颜昭瞧在眼里,眉眼稍低,难掩失落,可无人发现,她失落眉眼之下却还藏着一抹庆幸。
坐上回府的马车,颜昭把天青玉佩小心翼翼的收好。
丫鬟尤桃在一旁愤愤不平道:“这沈家人真是太过分了,明知小姐今日携礼上门做客,还缺席,分明就是给小姐下马威呢。”
颜昭冷眼瞪过去:“不许瞎说!”
尤桃被颜昭一个眼神吓得缩了脖子,再不敢乱说。
颜昭扶了扶头顶步摇:“沈哥哥是有大作为之人,忙一些是应当的,难不成像沈元思那般不学无术,无所事事?”
尤桃知晓自己说错了话,立马点头认错:“奴婢多嘴,还望小姐莫怪。”
颜昭冷眼瞧她:“下不为例。”
尤桃松一口气:“谢小姐不罚之恩。”
都怪她自己乱说,沈家人自也包括了沈大公子,她家小姐的禁忌便是沈大公子,莫要说诋毁,那是下人提都不能提及的存在。
好在她家小姐没有责怪于她,否则一顿板子定是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