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夏嗯了一声,准备喝茶。
“如果你招惹了一个你惹不起的人,想要全身而退应当如何做?”
萧夏递到嘴边的茶杯顿住,他抬眼看向柳锦棠,然后缓缓放下杯子。
“既已惹了,想要不鱼死网破,只得取之信任,然后退之。”
“如何退?”
萧夏夹眉,然后把水端起,一口饮下。
“既已得之信任,怎么退都是生路。”
柳锦棠把茶水给他蓄满。
“若我现在就想退呢?”
萧夏笑笑:“对方正新鲜着,此刻退怕是代价会大些。”
柳锦棠同样揣起笑意:“实不相瞒,你家大公子是个疯子,我有些后悔招惹他了,我准备从今往后避着他,再不想与其有瓜葛。”
萧夏丝毫不诧异柳锦棠说出的这番话。
他仰头再次把茶一饮而尽。
柳锦棠嫌弃:“这等好茶,得品。”
萧夏把杯子放回石桌之上,袖子擦嘴站起身来:“我是粗人,喝不来这金贵东西,这茶还是五小姐慢慢品吧。”
“萧夏小公子不在多坐会?”柳锦棠给自己倒了茶水。
萧夏随手自地上扯起一根青草叼入口中:“不了,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萧夏翻过墙头,离开了彩荷院。
柳锦棠笑着端起茶来,然后学着萧夏的模样一饮而尽,然后嫌弃的咂咂嘴。
这茶当真难喝。
春文端着药走上前来,眼中是止不住的担忧。
“小姐难道不怕他把小姐的想法告知大公子?”
柳锦棠取过药碗,凑近闻了闻,苦涩药味直钻鼻腔,她咽了口口水,实在难以下咽。
“他若说了,那便是他替我做出的选择,那我听天由命。”
“若不说呢?”春文好奇。
柳锦棠捏住鼻子把那药咕噜咕噜的灌入口中,紧接着赶紧给自己塞了个蜜枣,压了苦涩,这才道:“若不说,那便继续走来时路,都是命。”
说白了,柳锦棠怕沈淮旭但又不忍放弃他这条大鱼。
既然她做不出选择,那便叫萧夏给她做选择。
她告知萧夏她有离开沈淮旭的打算,萧夏若把事情汇报给沈淮旭,那沈淮旭定要与她摊牌。
那她便借此机会与沈淮旭一刀两断,哪怕将来她结局如何,都定不再招惹对方。
但若是萧夏没有告知沈淮旭,那她便只能继续讨好沈淮旭,如萧夏所言,得之信任,怎么退都是生路。
“以前奴婢听闻大公子最是残忍无情,也最是厌恶女子近身,但是从小姐这处瞧,好似大公子也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可怕,小姐也是女子,不也能近大公子的身,所以说传闻也不一定是真的。”
春文不知昨夜地宫之事,此刻见柳锦棠打退堂鼓,以为柳锦棠是在害怕沈淮旭,遂出言宽慰柳锦棠。
柳锦棠笑而不语,不知者不怪,相比较让春文知晓昨夜之事,她倒希望她什么都不知晓的好。
有些事知晓了不见得是好事。
“春文,如果有朝一日需委屈你与我吃糠咽菜受苦受累,你会愿意吗?”
春文连想都没想,直接道:“愿意,只要能陪着小姐,哪怕只喝水奴婢都愿意。”
柳锦棠看着春文纯粹不掺假意的眸子,好笑的捏捏她的脸。
“傻丫头,我定不会叫你吃糠咽菜的。”
她并非是一个人,她还有春文与千霜要护着,所以怎么样,她都不能叫二人跟着她受苦。
又过一夜,柳锦棠一早就被人吵醒,支起窗子一瞧,是周姨娘又来闹事了。
柳锦棠脸色一变,她来做什么。
刚出屋子,周姨娘便小跑上来,然后便那么毫无预兆的跪在了柳锦棠面前。
柳锦棠吓了一跳,赶紧朝春文使了个眼色。
春文立马会意,带着守门的小丫鬟上前,二话不说强势的把周姨娘自地上架起。
周姨娘想跪,两条胳膊都被架着,跪不下去。
“姨娘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生说便是,若叫爹爹瞧见我受姨娘这般大礼,指不定认为我不懂规矩,要罚我呢。”
周姨娘掩面哭着,神情哀戚哭的梨花带雨。
“以前是我不对,对你说了那些难听话,还希望五丫头你莫要生气,”
周姨娘这突如其来的致歉叫柳锦棠有所警惕。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方什么脾性她很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姨娘怕是有事求她。
听闻她近日常给她娘找不痛快,所以为的自然不可能是她娘的事。
她不缺银两,在沈府也算有一定地位,她近日所不顺心之事只有一件,那便是沈诗婧被送去庄子一事。
她今日前来,定是为沈诗婧的事。
“不知姨娘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
柳锦棠不欲与她虚以委蛇,直切主题,希望早些说完打发了她。
而也正如柳锦棠所料,对方来的目的正是沈诗婧。
周姨娘哭着又想往地上跪,好在春文二人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周姨娘见跪不下去只得哭的大声了些。
一边哭一边抹泪:“我今日前来是想求求五丫头你,我收到信,说婧儿那丫头在庄子上得了极为严重的病,需要就医,我想求求五丫头替我向沈大公子求个情,求他宽宏大量接婧儿回来治病。”
第88章 八个金元宝!
沈诗婧这走了不过月余,便得了重病,什么重病能来的如此急迫,且在庄子还治不了需要回府?
柳锦棠不是什么圣人,遭到对方迫害后还能装作没事人替其求情。
加之她与沈淮旭出了昨夜那档子事,她还对着萧夏说了那么一番话,如今还不知是个什么状况,如何求情?
“姨娘有些高看于我,姨娘若想救四姐姐,大可以自个前去找大哥哥求情,若四姐姐当真病重,大哥哥想来不会见死不救。”
柳锦棠叹息一声:“我是大哥哥的妹妹,四姐姐也是大哥哥的妹妹,我俩本质并无区别。”
“不是的。”周姨娘摇头:“沈大公子对你是不一样的。”
柳锦棠一听这话,皮都紧了,总觉的周姨娘这话没安什么好心。
看着周姨娘的眼神也是不太友好。
“姨娘说的有错却也没错,大哥哥确实对我不一样,毕竟我曾帮过大哥哥,大哥哥照拂于我也是情理之中,但也仅限于此,携人之恩,尽你之事,这种事怕是不妥。”
周姨娘微愣,听柳锦棠这话便知晓对方是不准备帮她了。
她赶紧对着身后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捧着一托盘上来。
正在柳锦棠想对方要做什么的时候,周姨娘揭开那托盘上的红布,露出托盘上明晃晃的两排金元宝。
一排四个,整整两排,共四百两!
“这些元宝是我特意为五丫头你准备的,算是我求人办事的报酬,只要五丫头你帮我的婧儿替大公子求求情,这些全是你的。”
要知道,柳锦棠如今最缺的就是银两,沈淮旭给她的玉佩,她除了向他借的一百两,再不敢多取半分,就怕还不上失了信誉不说还因此捆绑住自己。
她一直想要做点什么事情赚些银子,但奈何没有本钱,也因没有银子,她一直举步维艰。
手上的一百两乃是她救千霜所用,给出去之后,她便什么也剩不下。
她只需要向沈淮旭求个情,眼前四百两便有可能是她的囊中之物,这个买卖当真叫人心痒痒。
但是柳锦棠也并非是会被眼前一时利益蒙蔽之人。
当初为了能叫她娘安分点,不给她找事,她能送出去玉佩放出风声叫周姨娘二人连夜赶回盛京。
如果沈诗婧回来后还是一如当初给她没事找事,陷害于她,她何苦为了这四百两银子给自己找不痛快。
钱财乃身外之物,她的命才是最要紧的。
周姨娘一直在仔细观察柳锦棠的面部变化,见她眸光闪烁本有心动,可却渐渐归于平静,便知晓她所担忧的什么。
于是赶紧补充一句:“五丫头你放心,婧儿离开的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是我这个当娘的失责,没有好生管教她,叫她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只要这一次她能顺利回来,你放心,我定不叫她在惹事,好生管教于她。”
要不说人都喜欢与聪明人相处呢,这根本无需你多言,对方已是明白你担忧的是什么。
柳锦棠看向周姨娘,要不说你喊不醒装睡之人,这周姨娘找你茬时,你脸拉到地上,对方也当瞧不见。
求你办事时,你只需要一个眼神,对方就明白你的意思。
当真讽刺。
“姨娘说的这件事我会好生考虑的,姨娘先回吧。”
柳锦棠想应,但是眼下她还是得确认萧夏替她做的选择是什么。
如果对方替她做了远离沈淮旭的选择,那这件事哪怕周姨娘给她再多的银子,她也是做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