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将军……秦将军回援被伏,已经战死!离这边最近的北境边军,也在几百里外!”
西戎三王子派人前来劝降,说只要他投降,三王子能赦免八百将士性命,让他做西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谷蠡王。
萧熠之持长枪,将劝降之人挑落马下,一枪刺死,仰天吼道:
“大燕将士,誓死不降!”
所有的燕国将士,同样齐声怒吼,声音回荡在岐江长岸。
“大燕将士,誓死不降!”
最后,他痛快地战了一场,战到身边再也没有活着的袍泽,再也没有活着的敌人。
无法确定谁会为自己敛尸,萧熠之弃了长枪,投身滔滔江水。
江水剥夺了他的五感,让他眼前混沌一片,直到……
冰冷的画面,扬起一阵风,燃起一团火,忽然亮堂起来。
萧熠之垂眸,看着自己腰间的仙鹤香囊,他捏了捏,里面,是一枚昨日大婚,许家倾洒的喜钱。
岐江一战的仇要报,母妃的下落要查,但如今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愣着做什么。”
萧熠之抬眸,眸色里的戾气仍旧阴森,语气却轻缓。
“本王心善,见不得血,还是让秦老将军替本王,打断舅舅的腿吧。”
白术拉住还想说什么的白蔹,招呼人,拖走那两个西戎人的尸体。
白蔹憋了许久,才道:“王爷今天怎么怪怪的,他心善?换做以前,他早叫我去打断秦舅爷的腿了,杀人不见血,这不是咱王府的风格。”
白术:“早该这样,你是不是就想见血,打断秦舅爷的腿。”
白蔹:“……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只是想到昨夜跟王妃火烧祠堂,感觉今天再打断条秦舅爷的腿,日子才充实嘛。
白术跟上前的时候,王爷正被老管家推着轮椅,向扶光院而去。
晨光驱散了密牢内的血腥与阴冷,洒在王爷身上,也将远处那黛墙金瓦衬得格外鲜亮。
萧熠之望着那片还未撤去红绸的院落,眸色渐渐柔和。
*
“没死就没死吧,否则,昨日伯府的红绸还没烧干净,今天又得挂白布,还得让母亲操劳。”
扶光院里,谢窈听到谢成柏疯了,有些惊讶。
谢二爷一共三个儿子,长子谢成榆先被逐出京畿营,又被打断双腿,捅了一刀后,已经沦为废人。
幼子年纪还小,胖墩且丑,不被谢二爷喜欢。
只有二儿子谢成柏,虽然因为推谢老夫人落水,被打了二十棍,禁足三月,但他是谢二爷唯一的指望。
没想到,竟然疯了。
从长思口中,得知害谢成柏的人是谢宴,谢窈又不意外了。
她还记得那日谢宴说:他本就看谢成柏不爽,干脆趁他病要他命,斩草除根吧。
弟弟,倒是没有开玩笑。
只不过……
明日她回门之日,就是替母亲,讨回公道之时。
不知那时,她的弟弟,又会站在哪边呢。
谢窈定了定神,问七两:“你离开伯府之前,我交代的事,办得如何?”
第138章 请爹入瓮,丫鬟碰瓷?
“王妃的第一件事,小的已经告诉了伯夫人,伯夫人要小的转告您,万事小心。”
“王妃第二件事,是让文昌伯知道第一件事,蒲苇姑娘借文昌伯安插在晚香院里小丫鬟的口,把消息放了出去,伯爷肯定已经知道。”
七两恭敬地回答。
谢窈勾起唇角,挽了个刀花:“好。”
她在大婚前夜,除了让七两将引火的火油桐油等物,暗中放到谢家祠堂,还吩咐了他两件事。
第一件,是等自己离开伯府后,告诉母亲:女儿已寻得良药,会在回门时医治好母亲,等母亲身体无恙了,自己嫁妆里的田产铺子,就交给她打理。
谢窈自信自己必然可以在大婚之夜,得到曼陀散的解药。
如今,她已经拿到。
所以她希望母亲能振作精神,应对往后的风雨。
第二件,则是让谢明安知道第一件事。
以谢明安的贪婪虚伪,经历了一场大火,又发现朱嬷嬷在书斋的尸体,他早已慌不择路。
得知她将自己陪嫁交给母亲打理,他必然会自诩能拿捏母亲,铤而走险地主动出击。
谢明安想将自己的回门宴,变成一场鸿门宴。
而她请爹入瓮,会让所有人知道这个爹的真实面目,然后,拿回属于母亲的一切!
七两又说起伯府的情况:“昨晚快午时,伯府才将庆公公何大人等人送走,听说还有个嬷嬷烧死在大火中,今天一早谢成柏又疯了,小的走的时候,看见文昌伯,感觉他人都瘦了。”
他一脸忿忿不平:“来王府路上,小的听见棠柳巷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倒是让他一场大火,压过了王妃大婚的风头。”
谢窈:“你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忍冬在一旁听两人打哑谜,虽然好奇,但并不多问,而是取出谢窈让她查验的青瓷瓶。
“王妃,奴婢已经确定,这正是曼陀散的解药。”
谢窈相信忍冬的医术,听到这话,彻底放下心来。
“王妃已经找到曼陀散解药了?”长思忽然开口。
谢窈眉毛一挑:“你也知道,我在寻解药?”
这个丫鬟,是舅舅给她的,虽然信得过,但她还不太了解。
长思道:“先前,王妃请少东家查济安堂有没有曼陀散解药,少东家交给奴婢办了,奴婢接手孙家三处药铺后,并未发现,还没来得及跟您说。”
谢窈的确请舅舅帮忙查过济安堂,但怕舅舅担心,没有告诉他母亲中毒。
能知道谢宴跟舅舅拿药,又让舅舅把查解药这种事交给她办,长思断然不是寻常丫鬟。
谢窈不禁问道:“长思,你以前在许家,是做什么的?”
长思露出一个腼腆笑容:“奴婢之前,随少东家,任许氏钱庄和锦绣布庄在京城铺子的总账房,几日前,少东家把新收购的三间孙家药铺交给奴婢打理。不过王妃放心,现在那些都交接好了,奴婢以后是王妃的人,绝不会耽误王妃的吩咐。”
这一次,谢窈切实地流露出惊讶神色。
“许氏钱庄和锦绣布庄,是许家最大的产业之一,舅舅竟然将他的账房给了我。”
在她看来,商场如战场,她是战场的将军,这长思,则是管账理财的好手。
七两消息更灵通一些,终于想起,为什么他会觉得长思名字耳熟了。
“莫非,姐姐就是许氏钱庄的女账房?”他震惊地问。
许长思点头。
七两兴冲冲跟谢窈说:“王妃,长思姐姐在京中贵妇和闺阁小姐中很出名,最擅给她们打理钱财家事,还能让她们的钱生钱!”
他从前在谢枝院子里,听人说起过,很多闺阁小姐,都会将自己的私房体己,存到许氏钱庄,指定让一位女账房打理。
谢窈听到七两的话,再看向长思,心里有了想法。
“忍冬,从今以后,你要多跟着长思学习了。”她语气调笑。
忍冬站起身,匆匆离开:“诶呀,王妃找到这么多曼陀散解药,奴婢得去研究研究,伯夫人应该用多少剂量呢。”
看着她溜了,谢窈笑了笑,没有强求。
她又对七两说:“既然回来了,以后你就在扶光院做事,我还有件事,要你去查。”
七两立即道:“但凭王妃吩咐。”
谢窈回想起昨夜账册上,看到的金眼玉佛旁的地址,正要说,老管家推着萧熠之来到院门口。
王爷换了身月白束腰直裾,外罩墨色大氅,风姿华贵。
白术铺着院门口门槛的木板,方便王爷轮椅通行。
白蔹窜上前:“王妃,咱们可以一起去跟老夫人敬茶了。”
说着,小白侍卫发现七两正是昨夜谢家祠堂内,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挡在王妃前面那个小厮。
他立即挤开七两,凑到谢窈面前:“王妃有何吩咐,交给属下和属下兄长就行,何必让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厮干。”
七两忽然感觉自己和忍冬姑娘感同身受了,都……莫名其妙有了一丝危机感。
萧熠之扫过桌上没有刀鞘的长刀,眼神波澜不惊。
“本王说过,王妃想做什么,不必顾忌任何人,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吩咐白术。”
白蔹叫起来:“啊?为什么不是吩咐属下?”
白术面无表情:“闭嘴,王爷做事,没有为什么。”
老管家也捻着胡须:“呵呵,小白侍卫还是得再沉稳一些。”
谢窈回想起昨晚萧熠之说的话。
她的确,可以尝试相信王爷。
不过,随着萧熠之靠近,一抹极淡的血腥味传来。
“我倒是真有一件事,要请王爷帮忙。”
谢窈冷静下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