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嬷嬷:“……”
谢窈卸完妆,也沐浴之后,齐嬷嬷又在浴室加了炭盆,动作轻缓撩起她的头发。
待她头发基本干了,回到里屋。
萧熠之已经脱掉外袍,一身素色里衣,靠在床头,双腿盖着锦被。
王爷又趁她卸妆时,自己换衣服了。
谢窈没点破。
王爷看见王妃今日的头发是干的,张了张口,默默躺下:“不早了,睡吧。”
今晚没有喜烛,谢窈灭了灯火,睡在床榻外侧。
她思忖着明日的事,鼻息间,还能嗅到王爷身上淡雅的桂花气息。
不一会儿就有了困意,安然入睡。
王爷等了很久,没有喝酒的王妃安稳得很,并没有再缠着他的腰身不放。
次日天光微亮,扶光院内便忙活起来。
谢窈换了身正红色绣暗纹的直裾深衣,玄色腰带,由棠心梳妆打扮,萧熠之也是样式近似的衣袍,坐在轮椅上,冷峻的面容因红色而显得柔和许多。
回门礼早已备好,都是挑给许素素个人的礼品。
白蔹推着王爷的轮椅,到了王府门口时,白术已经带着一队王府亲卫守在马车旁。
谢窈身为将军,一眼就看得出,这些王府亲卫,个个是军中悍卒,随便一位都能横扫三五个空有花架子的皇宫禁卫。
“上车吧。”
王爷刚开口,远处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
“靖北王,靖北王妃接旨——”
一个身穿宫服装的小太监,领着几名宫人疾步跑来。
走到近前,小太监拉长语调:“太后口谕,王爷与谢氏新婚燕尔,乃王府之喜,亦是宫中之喜,宣王爷携新妇入宁寿宫拜见,为新人贺,另为王府亲卫庆功。”
他脸上挂着谄媚笑容:“王爷王妃,太后已经在宫中备下赏赐,二人请动身吧。”
谢窈眼神一凝,来的,竟然是江太后的人。
王爷素来不进宫,即便新婚,也可以不入宫拜见,所以皇上没有多此一举。
没想到,太后主动传旨,让他们进宫拜见。
应该是太后仍旧不满皇上对他们的赐婚,此刻让他们进宫,宫中,必然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爷,那我们——”
萧熠之却根本不领旨,声音低沉:“本王身体不便,御医叮嘱,不让本王出门,进宫拜见太后,怎么拜,让本王跪拜,五体投地?”
小太监旁边的宫人道:“可王爷这分明是要出……”
“啪!”
小太监用力甩了宫人一巴掌,狠啐了一口:“哪里有你这狗奴才插嘴的份。”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太后体恤您,怎会让您跪拜呢。”
随即,他重新堆起笑容。
“只是,太后说了,前日您大婚,三百王府亲卫做仪仗队,那情景,当真气派,太后觉得此事办得好,所以与陛下商议之后,欲赏银千两,犒劳您府中亲卫,给亲卫们做笔添衣钱,还得您亲自去领。”
“本王可以进宫,但回门是定俗,不容更改。”
萧熠之没看小太监,一字一顿。
他知道谢窈想在回门时做什么,所以,即便他要进宫,也不会耽误她的事。
小太监急忙又说:“回门是民间习俗,王爷王妃尊贵之身,不必遵循,还是拜见太后更要紧一些。”
“拜见太后,要紧吗?”
萧熠之幽幽反问,语调讥讽,眼神冷戾阴沉。
小太监吓得彻底失言。
王爷这才对白术吩咐:“本王代王府亲卫进宫领赏,你带人护送王妃回文昌伯府,本王晚一些,会去接王妃回家。”
回家。
谢窈压下心中一丝异样,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前日,王府亲卫与皇宫禁卫一起,做了两人大婚时的仪仗队。
太后要赏赐这些与靖北王同生共死的袍泽,还说是与皇帝商议的结果,王爷自然要亲自去领赏谢恩。
兵分两路,不耽误她的计划。
即便萧熠之不在,她也不会乱了阵脚。
说不定,因为王爷不在,谢明安会让这场风雨,来得更大一些。
白蔹推着王爷轮椅,跟小太监一行人到另一条路,谢窈则带上忍冬,上了原本的马车。
马车很快驶离王府,路过东街。
陆慎言正杵着拐杖,躲在街角。
谢窈掰断了他的手腕,还打掉他好几颗牙,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家中养伤。
一开始,陆慎言恨不得杀了谢窈。
可躺在床上,他总会想起刚回京那日的谢窈,在文昌伯府拒绝他的谢窈,还有……像看什么污秽之物般看着自己的谢窈。
本该恨到骨子里人,却又让他心生出不可抑制的情愫。
陆慎言心思复杂,心乱如麻,并没有发现,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
第147章 渣爹转性,要父慈子孝?
陆慎言心想,以他和谢窈年幼时的交情,若不是谢窈找到了醉雪楼的女子,若不是自己那日气急败坏,或许,他当初还是有机会的。
前几日,在谢窈和靖北王大婚的时候,他本想悄悄看谢窈一面。
一面就好。
正要出门的时候,陆慎言看见谢家庶女谢枝,被一顶小轿,送进雀草巷巷尾那间旧宅子里,听说,成了安平侯的外室。
看见谢枝的下场,陆慎言心里说不出的快意,毕竟,他落得这般田地,谢成榆和谢枝也有份,不过,他还有些害怕,所以最终缩回了家。
当天夜里,陆慎言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虽然身受重伤,谢窈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
醒来后,陆慎言内心一片悲凉,再看自己身上的伤,想到自己不能科举,他眼中再次被恨意填满。
谢窈为何不能像梦里那么温柔呢?
既然他已经被毁了,这个女人也别想好过。
今日是谢窈回门的日子,她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他就要做这只凤凰身上的污点。
“快看,那是谁家的马车,后面的府兵真是凶神恶煞。”
“没见到马车上萧家的族徽吗,定然是新嫁过去的靖北王妃回门!”
“不愧是靖北王府,回门还带着兵,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要回去抄家呢。”
路人的议论声拉回陆慎言的思绪,他猛地抬头,就见一辆马车驶来,侧后方的披甲亲卫步伐凛然,带着震慑人心的煞气。
是谢窈回门的马车!
陆慎言攥紧拳头,呼吸急促了几分,就要冲出去大喊。
而他身后戴着斗笠的男子,也抬起手,正要挥动。
这时,一阵风吹过,掀起窗帘,露出谢窈端坐的容颜。
她发间佩戴赤金凤钗,侧脸在晨日的光影里莹莹如玉,美得晃眼。
陆慎言心头一跳,眼神瞬间痴迷起来。
但很快,他见到自己手中的拐杖,回想起街坊邻居的嘲讽,眼中的痴迷又被恨意取代。
车内,谢窈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恶意,冷眸随意向外扫去,看见了街角的陆慎言。
迎上谢窈目光的瞬间,陆慎言浑身僵住。
一双漆黑凤眸,带着冷厉的杀伐之气,锐利如箭矢,仿佛能刺穿人心。
明明只是一个眼神,却让他瞬间想起被谢窈踩在脚下时的痛苦。
顿时,陆慎言呼吸困难起来,刚积攒的勇气,顷刻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谢窈不屑地收回目光,车帘落下,她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就认命了?如此无能懦夫,可不好玩。
街角的陆慎言还在瑟瑟发抖,又羞又恨。
——他居然被谢窈一个眼神吓住了!不,不是这样的,如今谢窈是靖北王妃,还带着兵,她是在仗势欺人!
陆慎言还在自我安慰着,一个麻袋从天而降,将他死死罩住,顺势拖到无人的小巷!
“你们是谁,放开我!放开我!”
陆慎言拼命挣扎,却被几只手按在地上,拳脚骤然落下,疼得他惨叫连连。
“光天化日,你们竟敢打我——你们到底是谁?!唔——”
“敢对谢二小姐不敬,打死你也是轻的!”
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
陆慎想起那些马车周围的王府亲卫,瞪大眼睛,撕心裂肺地惨叫:“是靖北王,你们是靖北王派来的!”
那声音不再说话,只是专心揍人。
很快,陆慎言就鼻青脸肿,被踢到旧伤,彻底昏死过去。
几个壮汉拍了拍手,拎着麻袋扔到巷尾,转身走到远处吃着肉包子,平静观看的斗笠男子面前。
“没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公子,结账吧。”
裴隽三两口将一个包子吃完,这样寻常的动作,只因他那张过于俊逸的面容而显得文雅。
他用帕子仔细擦净手,从怀里摸出钱袋子,将说好的银钱交给为首的壮汉,目不转睛盯在银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