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姨娘见王爷没有为难孙药令,微微松了一口气:“女儿这胎,就靠父亲了。”
孙药令不自然地避开她的眼神:“对了,老夫给你在偏院煎的安胎药,这会儿快好了,我去看看,免得失了药效。”
他又对众人行礼:“老夫先失陪片刻。”
望着孙药令离开,孙姨娘心里对谢明安的寒心淡了几分。
虽然伯爷对枝枝不好,但至少还记得她肚子里的孩子,特意叫来父亲为她安胎。
今日宴席,用餐的主子有十余个,加上近身伺候的丫鬟嬷嬷,还有上菜的下人,来来回回五六十人,在饭厅内却个个有条不紊。
显然,这回门宴是精心安排,处处稳当。
几个谢家耆老们点了点头,夸赞伯夫人掌家妥当。
连谢老夫人都很安分,没再提什么许氏是商贾之女的事。
只是,她一想到许氏现在是二品诰命夫人,比她的等级还高,还是心中妒火中烧,吃不下饭。
面对众人夸赞,从前的许素素可能会低声应和,敷衍几句,但现在,她理都没理,只侧身询问女儿饭菜如何。
谢明安却与有荣焉似地站起身。
“自从夫人执掌中馈以来,下人们无一不夸赞,今日的宴席也都多亏夫人安排,夫人真是辛苦了。”
许素素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多看他一眼,都会恶心得吃不下饭。
她侧头看向女儿女婿,面对这两张脸,真是心情好多了。
谢明安也不觉尴尬,又端起酒杯:“王爷,下官敬您一杯。”
王爷抬了抬眼皮。
白蔹替他回答:“王爷谨遵医嘱,不宜饮酒。”
“是下官思虑不周。”谢明安的手僵在空中,随即讪笑着放下。
没等他再露出笑容,萧熠之看向谢窈面前的酒壶,对许素素开口:“敢问岳母大人,这是什么酒?”
“是我新买的桃花酿,不算稀罕好酒,王爷可是要尝一尝?”
许素素说完,白蔹已经很有眼色地给王爷斟满酒盏。
桃花醉嘛,王爷以前很爱喝的。
王爷:“军中禁止饮酒,但休沐或获胜之时,本王会浅酌母妃酿的桃花醉,今日少饮一杯,倒也无妨。”
说着,他双手端起酒盏:“敬岳母大人。”
“那我也陪母亲喝一杯。”谢窈本来不打算喝酒,但见到王爷都喝了,她眼睛一亮,便抬手要去拿酒壶。
王爷长臂一伸,拎起那壶桃花醉,放到了他这边。
“阿窈,今日就让本王敬岳母吧。”
王爷说道,声音清润。
他给了谢窈一张流畅俊美的侧脸,唇瓣上扬,鼻梁高挺,桃花眸泛起如水的温柔涟漪,似一汪蛊惑醉人的佳酿。
王爷叫自己,阿窈?
谢窈脑子忽然有些发懵,下意识点了点头。
不喝就不喝,她只管看王爷,便已经秀色可餐。
王爷唇角的笑意更深,仰头将一盏桃花醉饮下,示意自己干了。
许素素端起酒盏,心里的局促散去。
看着王爷举杯饮酒,和谢窈间外人插不进去的情意,她想起自己年少时。
她从前,跟父亲拨过算盘,管过铺子,和男女伙计掌柜们一起干过活,甚至还偷偷跟着大哥,跑过镖,饮酒高歌。
父母给她取名为素素,她却是“荤素不忌”的性子。
再怎么端庄,她骨子里就不是恬静温婉的世家贵女,否则,她也不会因谢明安的皮相与才学而倾心。
虽然她瞎眼看错了人。
而如今,王爷虽然身有残疾,性子稍冷,但身上有军中男儿的洒脱,女儿也是健妇营之人,他们二人在这一点,极为般配。
许素素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彻底放下心来。
唯一不放心的,只剩下一件事了……
事关她女儿的终身幸福,王爷到底……
谢明安在一旁,见他们三个气氛融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靖北王看都不看自己,却主动给许氏敬酒,这分明是故意的!
他不敢发作,内心恼怒无法发泄,只能朝门外大吼:“谢宴那逆子呢,人去哪了?都开席多久了,还不见踪影!”
宴席上其他人不敢说话,王爷却和伯夫人又喝了一杯,丈母娘与女婿之间其乐融融。
这时,孙药令端来一碗安胎药,悄悄回到席上。
第156章 饭菜下毒?跟渣爹撕破脸!
孙姨娘本就坐在末席,极为低调,注意到孙药令的人就更不多了。
他径直坐回孙姨娘身旁,带来一阵细微的寒意,很快被厅内的温暖驱散。
“这是为父照着你身子配的安胎药,以后每日都得让人煎服了,一直用到六个月,老夫再配新的。”
“有劳父亲挂心,父亲辛苦了。”
孙药令眼巴巴看着孙姨娘接过安胎药,却没有喝,他心里着急,老脸挤出几分笑容:“怎么不喝?多大的人了,难不成怕苦?”
孙姨娘心里一暖,正要喝,又想起什么,低声道:“父亲安心坐在一旁吧,今日回门宴是许素素安排的,我怕饭菜里有相克的东西,您也帮我看着些。”
孙药令简单扫过桌上的饭菜:“都是些常见的菜品,你适量吃就好。”
旁边小丫鬟暗道,孙姨娘还真是谨慎,刚才孙药令不在,她就没有动筷。
这些日子,孙姨娘行走饮食都十分注意,平时用膳甚至会用银针试毒,简直比宫里的娘娘看胎还精细。
听到孙药令的话,孙姨娘放下心来。
想想自己也是过于小心了,许素素那窝囊懦弱的病秧子,哪敢对自己下手。
何况,今日是她女儿的回门礼,靖北王也在。
孙姨娘吹了吹安胎药,忍着苦涩,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谢明安和谢二爷正在交谈,忽然举起酒杯遮掩自己视线,实则紧紧地盯着孙姨娘。
看见她喝完最后一口药,他才收回目光,继续跟旁人说话。
孙姨娘觉得嘴里药味苦得厉害,连忙夹起几口桌上的饭菜,吃起来。
而在谢明安望着孙姨娘的时候,谢窈也将一切看在眼里。
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喧嚣的宴席之中,仿佛翻涌起某种看不见的暗潮,厅内温暖如春,外面风雪欲来。
这边,王爷还跟许素素喝了第四盏,两人酒量极好,各自脸都不红。
白术不在,白蔹在旁边跃跃欲试,谢窈只好劝道:“母亲,王爷,别光喝酒,多吃点菜。”
萧熠之目不转睛地看她,声音多了一丝沙哑:“多谢王妃关心。”
谢明安又试图跟王爷搭话,王爷则理都不理。
忽然,一声惊呼传来!
“姨娘,姨娘你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孙姨娘坐在自己席位上,手按住小腹,脸色惨白如纸,已经将旁边的小丫鬟吓傻。
“疼——”
她腹痛难忍,刚开口,一口鲜血就从嘴角溢出。
孙姨娘颤巍巍地摸了一把唇角,看见手上沾染的血色,顿时目眦欲裂,脑中一片空白。
“有毒……有毒!饭菜里有毒!”
她抬起头,不假思索地嘶吼:“是你,许素素,一定是你在饭菜里下了毒!你想害死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像一块巨石,落入平静的水面,骤然掀起波澜。
谢二爷变了脸色:“又……有毒?”
他本想说又来,但强行咽了回去。
二房夫人则是吓得尖叫了一声,连忙把还在狂吃的小儿子的碗一巴掌拍飞了。
席面上的小孩同时哭闹起来。
白蔹嫌吵,佩刀“嗖”地出鞘一半,露出几寸寒光。
小孩们顿时不叫了。
“王爷?”白蔹又问。
萧熠之神情淡然:“别吵。”
白蔹也就回头,让那几个跟着要围住饭厅拿人保护王爷的亲卫静下来:“别吵。”
众亲卫一个个面面相觑,到底谁在吵?
许素素站起身,凑近看了两眼,发现孙姨娘死不了之后,又坐下来,淡定地抿了一口酒。
孙姨娘瞪大眼睛,来不及细想,已经蜷缩在椅子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父亲,快救我,快救我的孩子!”
孙药令连忙扑上前,让人将她抬到边塌上,慌张地打开药箱。
“姨娘别急!老夫这就救你,这就救你!”
谢窈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眼神冰冷而平静。
这世上,真是多得是禽兽不如的父亲。
二房夫人跟旁边的族叔嘀咕,捂着嘴,声音却传出来:“今日宴席全是许氏一手安排,难道,真是她下的毒?”
“只要别怨上咱们就行。”
“不是中毒,就是着火,以后谁还敢来咱们文昌伯府,唉!”
谢二爷看向左右,一回生两回熟,他本想赶紧招呼下人去后厨,但见到大哥谢明安还站在那,他也就不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