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最好是举世皆敌。
萧熠之,则要做个孤臣。
脑子理解了,不代表他多年习惯能改,他想了想,还是想溜走避嫌。
“本官一身污血,司法参军留下,本官先回府衙——”
“表兄,急什么。”
萧熠之的声音响起,很是清幽。
杜语堂停在原地:“啊?”
王爷坐在轮椅上,威严端正,眼神却不看他,而是垂眸瞥自己腰间仙鹤凌云的香囊。
“咳咳。”
王爷忽然咳嗽了两声。
杜语堂还是不解。
“表兄平时总是戴表嫂绣的荷包,今日怎么腰间戴着玉佩?”
王爷语气平淡地问,很不经意地又挺了挺胸膛。
杜语堂这才反应过来,话忽然变多了:“往日戴的那个,被青禾拿去浆洗了,哎呀,我舍不得让我家青禾绣,绣荷包多费眼睛呢,青禾绣一个,我能戴三年,哪舍得让她再费神。”
谢窈若有所思。
旁边白术则面露沉色,心想王爷是想让杜大人发现王妃绣的香囊,杜大人怎么长得很聪明,结果在王爷面前,反秀起他和他妻子的事儿了。
王爷也是遇见了对手。
提起自己妻子青禾,杜大人就上头了,激动了。
他脑子一抽,在王爷面前抬起脚。
差一点,白蔹就要应激拔刀。
“表弟你看这个鞋底,我家青禾怕我走路磨脚,特意找工匠定做的,还在里面缝了短绒,穿着特别舒服——”
杜语堂指着脚下官靴,提起自己的妻子,脸上出奇的温柔,语气得意又骄傲。
说到一半,见小白侍卫朝自己挤眉弄眼,杜语堂忽然反应过来,捂住嘴。
这不只是他弟,这还是王爷,而且王爷没法走路。
他疯了吗,居然在王爷面前犯忌讳,还炫耀青禾给他做的鞋子。
虽然这个鞋子的确很舒服。
就在杜语堂胆战心惊,生怕萧熠之多想的时候,谢窈自然地问:“表兄,这鞋子真有这么好穿?还望表兄回头问问嫂子,短绒是什么皮毛,回头,我让人也给王爷做一双。”
杜语堂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听到王妃称呼他的亲人为表兄表嫂,萧熠之的唇角,不禁扬起一抹弧度。
至于杜语堂提起所谓的忌讳,他并不在意。
白蔹揉了揉眼睛,看向他哥,用眼神询问:
他没看错吧,王爷听见别人在他面前说走路啊鞋啊,不但没生气,还笑了?
第165章 王爷让人沉溺,拿来吧你
谢窈是真想跟杜大人探讨一下,关于他夫人给他做的鞋如何的。
只因他谈起自己夫人,整个人就变得眉飞色舞,目光如炬,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至于谈论这个与王爷的腿疾之间的关联,她心道,王爷是双腿残疾,又不是双脚残疾。
好马配好鞍,好腿配好裤子,既然王爷已经不良于行,不更得穿一双舒心的鞋吗。
但杜语堂顾及表弟,还是跳过了这个话题:“对了,昨日我家青禾还做了桃花酥,酥脆香甜,味道极好。”
谢窈再次眼前一亮。
眼看着王妃又要跟杜大人询问桃花酥做法,白术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面无表情地说:“杜大人没有戴荷包,王爷却戴了香囊,好巧。”
他弟还在那惊叹王爷又笑了呢,跟个傻子似的,这个王府没有他可怎么办。
杜语堂这才看见萧熠之腰间的香囊。
“天啊,这香囊绣得真是巧夺天工,比我家青禾也丝毫不差,如此一个香囊,定然很费功夫,一定是王妃给王爷绣的吧?”
杜大人反应过来。
虽然语气过于浮夸,没有炫耀自己夫人时候自然,但白术注意到,王爷眼中还是闪过笑意,唇角更是快速地上扬了一下。
“正是。”
王爷语气淡然,只说了两个字,声音透着微微的沙哑。
谢窈听到这两个字,耳根有点热。
“王爷,王妃,伯夫人,我先走了,司法参军留下,务必让文昌伯交出澄园的地契等物,”杜语堂终于如愿溜走,“回头我便让人,将桃花酥送去王府。”
他离开后,谢窈定了定神,吩咐起来。
“桑若,你去询问晚香院的下人,愿意跟诰命夫人去澄园的,规矩照旧,月钱翻倍,只是澄园地方大,人手少,她们一开始会比在谢家辛苦,将事情说清楚,若不愿,也不必强求。”
“奴婢这就去问。”
“长思,园中别的不说,当务之急,是先招一批护院,你一会儿去找一趟舅舅,问他可有推荐。”
“是。”
听到这话,白蔹都快跳起来了,就差说“问我,问我啊,我最知道护院的人脉”。
但王妃只是瞥了他一眼,没问。
谢窈又看向许管事,回想起之前那一幕。
“许管事,以后你还是澄园的管事,不过,刚才我见文昌伯身边的护院,似乎与你认识?”她询问。
许管事恭敬地回答:“王妃慧眼,那位蒋护院,从前的确和老奴见过几面,就是他替文昌伯传话,让老奴交出了手中铺子。”
谢窈:“只是如此?许管事再多想想。”
许管事想了起来:“五六年前,澄园一处偏屋漏雨,老奴实在没钱修缮,就去求见老家主,幸得老家主垂怜,给了老奴一些银两。”
“那时,老奴遇见蒋护院替文昌伯给老家主送礼,蒋护院还威胁老奴,让老奴在老家主面前,不要乱说大小姐在伯府的事。”
“外祖父常年在江州老家,你在何处见的他?”
“是京郊的许家别院,老家主每年都回京,会在那里小住一两个月。”
谢窈点了点头。
外祖父为了给自己送嫁妆,千里迢迢从江州赶来,正住在许家别院。
母亲的毒解了,但外祖父前世,也是在半年后,跟母亲前后去世的。
这件事,她有了猜测。
“蒲苇,还有小白侍卫——”
谢窈刚要找白蔹,就见白蔹已经带着王爷的亲卫,站在门口了。
他真是迫不及待地等着谢窈吩咐。
“王妃有何吩咐!”
一队高大魁梧的壮汉,猛地举起兵器,齐刷刷拍动胸前甲胄,发出铿锵之声。
白蔹:“王妃,咱们可以抄家了吧。”
谢窈:“……劳烦小白侍卫,跟母亲和桑若一起去晚香院,将库房里今日的回门礼,还有母亲其他东西都装去澄园。”
白蔹激动地点头,这种感觉,让他回想起五年前给睿亲王抄家的时候,真是久违,他最喜欢了。
谢窈补充了一句:“晚香院的一草一木,能带走的,都带走,库房里,一根针都不要给谢家留。”
“属下明白!”
白蔹一挥手,摩拳擦掌,冲去晚香院。
许素素由谢窈发号施令,脸上带着笑容,用温柔如水的眼神望着女儿。
谢窈越发干劲满满。
许素素宴上和女婿喝得有些多,意识到自己酒劲上来了,就跟忍冬一起回去晚香院收拾。
萧熠之凝视意气风发的王妃,唇角也始终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谢窈感知里,王爷的眼神,和母亲如出一辙。
谢窈本来正思忖之后的事,但王爷的目光过于炙热,她便看向他:“王爷醉——”
她没问出口,因为萧熠之苍白俊美的脸,此刻透着淡淡的绯色,原本淡漠的桃花眸,眼底泛起沸腾的涟漪,正背靠轮椅,深深地看着自己。
王爷的确是醉了,他微仰起头,重叠交织的衣领有些许松散,露出泛起绯红的冷白脖颈,喉结上下滚动。
像是在勾引谁。
谢窈是没喝酒的,脸颊却变得有些烫。
她刻意避开王爷的注视:“蒲苇,你去跟桑若说,澄园许久没人住,得收拾出母亲住的地方,让她带人现在就过去。”
白术道:“王爷有令,带许管事来的王府亲卫,昨日,已经将澄园简单收拾出来。”
谢窈一怔,只好又看向王爷:“多谢王爷。”
萧熠之实在细心妥帖,让她不得不感谢。
王爷仍旧目不转睛盯她,勾起唇,问道:“王妃打算怎么谢?”
醉酒后的萧熠之,这一刻格外蛊惑,薄唇红润,诱得谢窈侧过头不去看,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王爷真好看。
萧熠之对自己很好,好得让她沉溺。
谢窈意识到自己的沉溺,立即回过神,凤眸闪了闪,没有回答王爷的问题。
“蒲苇,你去文昌伯书斋,让他立即将地契交出来,否则你就一刀——”
她话语顿住,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胡话,让蒲苇一个人去谢明安的书斋,一刀砍死谢明安?
她一拍脑门,叫上司法参军:“我和郑参军跟你一起去。”